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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高十拖着疲惫的身躯,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大于越府。

他觉得自己累极了,一双脚仿佛陷在沼泽里,每一步都要用十二分力气。

“我们已经尽力了。”面对皇太妃责难的目光,耶律高十这样为自己辩解。

胡辇说:“哀家知道,可是为什么一个小小的皇城攻打两天还攻不下来?”

耶律高十说:“一是城墙太高,我们没有云梯,最主要的是攻城的兵力不够。”

胡辇说:“兵力怎么不够,我们有近万人的兵马,难道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皇城。”

耶律高十说:“皇太妃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有上万人的人马,可是用于守卫老营和防备训练营的就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兵力不足四千,还要防备城中的市民作乱,所用的攻城部队不过三千。而皇城内的人马也有二三千人,况且城墙那么高,这仗怎么打?”

胡辇说:“皇城里怎么有那么多兵?”

耶律高十说:“我们攻打外城时,他们就稍稍地抵抗了一下,绝大部分人都撤入到皇城去了。”

胡辇说:“怪不得我们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外城。这该如何是好?”

耶律高十说:“皇太妃,把守卫老营的人马调过来吧。”

胡辇说:“不行,老营是我们的根本,不容有失。”

耶律高十说:“那就让我大哥率军回来,先拿下皇城。”

胡辇说:“刚才接到报告,你们的大哥,已经将王继忠一伙人围困在车厢峡内,这时候让他回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耶律高六说:“是呀,大哥这时候回来,放走了王继忠,等于放走了一头猛虎,会搅得我们日夜不得安宁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攻不下皇城,到时候勤王之兵来了,我们没有一个活的。”耶律高十说。

胡辇说:“是啊,必须尽快地拿下皇城。”

耶律高六说:“我们还有一支人马呀。”

胡辇说:“我们哪里还有人马?”

耶律高五说:“难道皇太妃忘了?弥里吉手下不是还有奚人?”

胡辇说:“对呀,弥里吉呢,他怎么不来见哀家?”

耶律高十说:“臣猜想弥里吉已经出事了。”

胡辇说:“什么?弥里吉出事了?他怎么会出事?”

耶律高十说:“弥里吉大前天来过这里,第二天出去了,就再没有音讯了。说好了的,第二天带人悄悄地进城,可是到现在没来,一定是出事了。”

胡辇说:“他召集的人马在哪里?”

耶律高十说:“在奉陵节度使挞马解里那里。”

胡辇说:“是呀,哀家怎么忘了这支人马,高六,你速去见挞马解里,务必要让他前来助我。”

耶律高六领命去了。

皇城经受了叛军一天的猛攻,变得满目疮痍,随着夕阳坠落,韩德让指挥人扑灭了最后的余火,来到宣和殿。萧绰见他一脸烟灰,身上血迹斑斑,说了一句:“大丞相辛苦了。”

韩德让喘着粗气,回头看见赵宗媛端着一碗水走过来。韩德让连忙接碗,仰头一阵猛灌。因为喝得太急,被呛住,一阵猛烈的咳嗦,弄得泪水都溢出来了。

赵宗媛连忙举起手轻轻敲打着韩德让的后背。萧绰皱着眉头说:“你慢点,都渴成这样了。”

韩德让好不容易,止住咳嗦,才说:“太后,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了。”

萧绰说:“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韩德让说:“必须让皇上带兵回来。”

萧绰说:“你们还能支撑多久?”

韩德让说:“撑不到五天。”

萧绰说:“他们今天不是连城头都没有摸到吗?”

韩德让说:“那是他们没有云梯,一旦有了云梯,皇城就危险了。”

张俭说:“是啊,皇太后,这帮叛军作战都很勇敢,一个个像不要命一样,这样时间一久,我们就这么一点人马,没有外援是打不退贼军的,到时候我们就会士气低落,皇城不保呀。”

萧绰说:“都怪朕大意,没想到叛军的力量这么大。”

韩德让说:“都是太后太仁慈,想给他们改过的机会,不想让他们走上绝路,可是,狼总会吃人的。”

萧绰说:“好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各位用心守城。”

韩德让说:“太后下旨让皇上立即回来。”

萧绰说:“王继忠不是在城外吗?朕想王继忠会去告诉皇上的。”

韩德让说:“万一王继忠遇到了麻烦怎么办?他那个训练营怎么能够抵挡西北的虎狼之师?”

张俭说:“是呀,太后还是要早做打算。”

萧绰说:“可是,这上京被叛军围得水泄不通,谁能出城送信呢?”

大家都沉默了。

好久,韩德让忽然说:“有一个人,一定可以出去。”

萧绰问:“谁?”

“驸马萧恒德。”

“萧恒德?”张俭连忙附和道,“对呀,他一定可以出去的。”

萧绰微微点着头,说:“可是这皇城也被围着,谁能把这个信息传递给萧恒德。”

张俭说:“是啊,我们都撤入了皇城,驸马还在府中,谁能告知驸马呢?”

赵宗媛说:“我去,我去告诉驸马。”

“你去?”韩德让看着赵宗媛说,“你怎么去?”

赵宗媛说:“我知道皇城墙脚下有一个小洞,原来是留着狗进出的,我的个子小可以从那里爬出去。”

韩德让盯着赵宗媛看了一会儿,说:“好吧,注意安。”

赵宗媛拜辞了萧绰,出了宣和殿。韩德让送她到了城墙根,赵宗媛指着一个黑幽幽的小洞,说:“看,就在这里。”说罢,俯下身子。

韩德让连忙拉住,赵宗媛回头望着韩德让,韩德让久久凝视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赵宗媛微微一愣,慢慢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韩德让。那一刻,赵宗媛感到了韩德让剧烈的心跳,他的泪水滴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她的嘴里,他的泪水是甜的。

爬出洞口,推开一堆乱木头,赵宗媛出来了。外面黑漆漆的,僵尸遍地,一阵阵腥臭,令赵宗媛几乎作呕。她忙吞咽了几口口水,看了看四周,周围静悄悄的,一点也不像方经过大战的战场。远处有人张着火把在巡逻。

赵宗媛伏在地上,心里冬冬作响,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生怕那冬冬的心跳惊动了别人,等巡逻的人走远,俯着身子,像一只小猫似的跑进一丛树林里去了。

站在黑幽幽的树林里,赵宗媛回过头向城墙上面看了看,只见夜幕之下伫立着一尊黑色的金刚,她眼里一热,摸了摸心口,那里正在狂跳不止。

赵宗媛几乎找不到去驸马府的路了,只见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堵堵被烟熏火燎的墙壁兀然挺立着,残余的烟火味依稀袅袅而出,诉说着刚刚经历的不幸。街上尸体枕籍,三三两两的野狗如野鬼似的游荡着。看见赵宗媛走过来,略微抬一下头,眼睛里发出绿莹莹的微光,叫也不叫一声,继续低下头,舔舐什么东西。

赵宗媛不敢停下脚步,周围阴森恐怖,她怀疑自己是走在上京的街道上,而是在地狱里行走。

驸马府倒是比较完整,只是大门的铜环没有了,驸马府的牌匾也没有了,门楣上插着两面黄色的小旗子。

赵宗媛敲响大门,好久,萧恒德才来开门。

萧恒德见了赵宗媛,不由得惊呼一声,连忙让赵宗媛进入府内,“砰”一声将门关了。然后问:“赵姐姐,你怎么来了?”

赵宗媛没有作声,径直往里屋走去。

萧恒德又问:“赵姐姐,你不是进了皇城吗,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赵宗媛低声说:“快到里屋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贤释见赵宗媛,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迎上来,一把抓住赵宗媛的手,说:“赵姐姐,你怎么来了?”

赵宗媛没有回答贤释,转过身来,对萧恒德说:“有懿旨。”

萧恒德忙要跪下。

赵宗媛说:“驸马别跪,我说你听着。”

萧恒德望着赵宗媛。

赵宗媛说:“现在想情况危急,太后想让驸马出城给皇上报个信,令皇上速回上京平叛。”

萧恒德听了,说:“太后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

赵宗媛说:“太后身体还好,只是战事紧张,这两天操劳过度,精力有些跟不上。”

萧恒德问:“皇城里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糟糕?”

赵宗媛说:“鏖战了两天,叛军没有占到便宜。”

萧恒德说:“我想叛军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只是城内的兵力有限,扛不了多久。”

赵宗媛说:“所以,太后才让我出来找你,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出城一趟,找到皇上。”

萧恒德说:“放心,就是没有旨意,我一定会找到皇上的。”

贤释上下打量了赵宗媛一番,说:“赵姐姐,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赵宗媛握着贤释的手,说:“我也觉得我在梦里,刚才我一路走来,哪里是上京城,简直是地狱。你们还好吧?”

赵宗媛说罢,看了看贤释,她的肚子更大了。

贤释说:“我们还好,叛军知道我们的事,很同情我们,胡辇不让士卒骚扰我们。”

赵宗媛说:“这就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还是老韩比较镇定,说你们不会有事。”

萧恒德说:“胡辇知道我是被皇太后判了死刑的人,以为我与皇太后有深仇大恨,所以,对我格外照顾,还想拉拢我入伙。”

赵宗媛说:“驸马兄弟,你千万不能入伙,你可不能做反贼。”

萧恒德说:“放心,赵姐姐,罪是我犯下的,要杀要剐,罪有应得,绝不会为了苟活,把自己给卖了。”

赵宗媛说:“兄弟,我信你。”

萧恒德说:“我知道,其实,我一直很担心皇城的安危,想为皇太后出一点力,就不知道她让我干什么,毕竟是我对不起皇太后,对不起越国公主。”

赵宗媛说:“恒德兄弟,现在不要说这些了。我挺佩服你的,也很羡慕贤释妹妹。”

萧恒德说:“我之所以没有去找皇上,主要是放心不下高妹妹,她这两天就要生了,不能没有人照顾她。现在好了,赵姐姐来了,我可以放心地去干事情了。”

赵宗媛说:“兄弟,你放心好了,贤释妹妹就交给我,我保证让贤释妹妹给你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

萧恒德说:“那就多谢姐姐了。”

赵宗媛问:“恒德兄弟,这上京被围得这么紧,你怎么出去?”

萧恒德说:“我早想好了,虽然皇太妃没有加害我们之心,但也不会放我出城,只有我投奔了她,我才有出城的机会,我决定今晚就去投奔她。”

赵宗媛说:“我就知道恒德兄弟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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