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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绰问了萧婉容的病情,耶律敌鲁告诉她,萧婉容没什么大碍,就是这些时,她太辛劳,有些累了。
萧绰说:“朕听说她还在病房里照顾着伤员?”
“是的,有几个伤得较重的,由她照看着,他们离不开她。”
“那怎么行?怎么由一个病人服侍他们呢?”
耶律敌鲁说:“臣也说不行,但守太保夫人说自己撑得住,非要照顾那几个伤重的人不可。”
“有几个?”
“五个,一个摔伤,一个烧伤,一个枪伤,两个箭伤。一天给他们换两次药,清洗两次伤口,那个烧伤的更麻烦,浑身的大部分被烧伤了,不好愈合,夫人服侍他多一点。”
“她见到儿子没有?”
“见到了。”
“带朕去见她。”
萧绰听说耶律狗儿抓了一个宋军俘虏,十分高兴,又听说他受伤了,心里便担心起来,怕萧婉容见了受不了,于是带着康延欣到天门口来了。不等耶律敌鲁出来迎接,就进入村内。耶律敌鲁一路小跑来见太后。一见面,就有前面的对话。
在那栋祠堂后面,有几间砖瓦房,幽静而气派,原来是村公所。
萧绰远远地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走过去一看,只见村公所门口支着一口大锅,火炉正旺,锅里熬着草药,扑扑腾腾地冒着热气。
萧绰走进村公所,见萧婉容正在给那个烧伤的人换药,那人脸上缠着布带,半边身子都被烧伤了,肌肉红彤彤的,肿得发亮,有的地方已经结痂,有的地方还在化脓,发出一阵阵腥臭。
萧婉容用一团羊绒给他清洗,每次蘸着药水接触到伤者身体的时候,伤者如同油烫火烤般一阵痉挛,但他没有叫出来,只是轻轻地呻吟一声,那声音像不是来自于发音器官,倒像是骨骼的碰撞发出的。
萧婉容便告诉他,这里已经开始在消肿了,过两天就要好了。
萧绰一直看着萧婉容将那人伤口清洗完之后,才说:“婉容,过来,快过来。”
萧婉容回头看见萧绰,惊喜道:“太后,你怎么来了?”
萧绰转身出了病房,萧婉容在她的后面出来了。耶律敌鲁找了一张凳子,请萧绰坐下。
萧绰说:“朕站一会儿,婉容你累了,你坐吧。”
萧婉容自然不肯就座,这时,康延欣不知哪里找来一张凳子,放在萧婉容身边,说:“守太保夫人,请坐在这个凳子上,皇太后要好好酬劳你呢。”
萧婉容看了看康延欣,说:“康大人的眼睛就是快,我们都来了一天了,没看见哪里有凳子,你是怎么找到的?”
康延欣指了指隔壁,说:“那边房里有一个暗楼,上面放着好多东西。”
萧绰笑道:“就你属鼠的,会找东西。”
康延欣说:“臣这都是太后教导的。”
萧绰说:“朕何时教导你这些?”
康延欣说:“太后总是教导臣,做事要仔细,到了新地方,先查看环境,摸清情况,寻找有利于我的东西,做到心里有数。”
萧绰笑道:“朕说的是打仗,你怎么用到这里来了?”
康延欣说:“这也是打仗呀,太后不是经常说人生就像行军打仗,臣都记住呢。”
萧绰说:“好了,朕不跟你说了,婉容,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好些没有?”
萧婉容说:“没什么,可能受了一点风寒,吃了耶律敌鲁给的药丸,现在好多了。”
耶律敌鲁说:“守太保夫人,你主要是累的,休息两天,会大好的。”
萧绰说:‘是啊,婉容,你就休息两天。’
萧婉容说:“臣妾不是不想休息,确实是看见那些受伤的人,心里不好受,想帮他们早点好起来。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是想为汉宁赎点罪。”
萧绰说:“朕知道,所以,你不顾自己的身份,去救助他们,就是为了耶律斜轸。但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的身体好了,你才能救助更多的人。再说耶律斜轸何罪之有?你不用太操劳了,今后还有受伤的的人等着你。”
萧婉容还要说什么。
萧绰说:“朕给你找了一个人,替你两天。”
“谁来替我?”
萧绰看了看康延欣,说:“让延欣替你,行不行?”
萧婉容喜道:“康大人替我,我当然放心。”
萧绰对康延欣说:‘延欣,你就在这里替婉容两天。’
康延欣没想到萧绰会让自己替萧婉容,但又不好拒接,只好说:“臣听太后的,守太保夫人得先教教我。”
萧婉容说:“太后,臣妾觉得康大人在这里太屈才了。”
萧绰说:“你放心,朕只能借你用两天,两天后必须还给朕。”
萧婉容喜道:“臣妾绝对不敢多用。”
萧绰看了看四周,问:“婉容,怎么没看见狗儿?他在哪儿?”
萧婉容眉目一下子张开了,说:“那小子就在那里面。”萧婉容指了指刚才那个病房。
萧绰说:“在那个病房里,为什么朕没看见?”
萧婉容说:“正在怄气呢。”
萧绰不解地问:“怄气,为什么怄气?”
萧婉容笑道:“他的小红马被人抢走了,心里不舒服。”
萧绰说:“他不是抓住一个宋军俘虏吗?这是立了大功了,丢一匹马算什么?”
萧婉容说:“是啊,这孩子就是死脑筋,一匹马算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小红马是他养大的,他们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萧绰说:“说的是,狗儿是个重情义的人,丢了马,是挺难受的。”
萧婉容说:“这孩子天生就是这样,长不大。”
萧绰说:“不,他长大了,昨天一人打败了两个宋军,了不起。”
萧婉容说:“是啊,连我都不相信,他怎么能打败两个宋军?太后,你都不知道,我听说这事时,都害怕得站都站不住了。他怎么能打败两个宋军?”
萧绰说:“朕也觉得不可思议,大丞相给朕说这事的时候,朕总觉得他说的是别人。”
康延欣说:“狗儿从小就跟着守太保练武,打败两个宋军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平时胆子小,所学的东西没有施展出来,依臣看,狗儿不仅可以打败两个宋军,就是二十个,他也打得败。”
萧婉容说:“是吗?”
康延欣说:“怎么不是?守太保的武艺那是出神入化,天下几人能及?我家的王继忠就佩服的五体投地。”
萧婉容叹道:“可惜,狗儿不肯学。”
萧绰说:“都是你宠坏了的,吃不了苦,不然,我契丹又要多一个大将军。”
萧婉容说:“当一个大将军有什么好?杀来杀去,刀口上舔血,还不如回家种地放羊安逸。”
萧绰听了,脸上飘来一朵乌云,但瞬间就飘走了,沉默了一会儿,说:“婉容,你告诉狗儿,朕会还他一匹好马的。”
萧婉容说:“这个不劳太后操心了,他三叔说要把他的那匹‘啸云’送给狗儿。”
萧绰说:“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萧婉容说:“昨天,他三叔很高兴,一个劲夸赞狗儿。”
萧绰说:“他是为他二哥高兴。”
萧婉容说:“是的,汉宁知道了,肯定很高兴的。”
萧绰笑道:“朕看最高兴的应该是你。”
萧婉容笑着说:“太后,说的没错,臣妾听说这事,病都好了。”
萧绰站起来道:“那好,朕要回营了,婉容,你休息两天,延欣,这两天就辛苦你了,两天后,你回大营,营中有事等你来做。”
康延欣说:“臣听太后安排。”
萧绰说罢,走出村公所,萧绰让所有人留下,只让康延欣送出村外。二人边走边说,萧绰说:“昨天,你们相认了?”
康延欣说:“认是认了。”
“他不肯接受你?”
康延欣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一般人都接受不了的。”
“臣知道,不过,臣喜欢这个孩子。”
“看得出来,朕觉得他也喜欢你。”
“如果臣不是王继忠的妻子,他会喜欢的,现在,她把臣当成仇人了。”
“不要紧,慢慢来,欲速则不达,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在这里待两天吗?”
康延欣看着萧绰说:“太后是想让臣暂时离开两天,好让他冷静冷静?”
“不错,你也需要冷静,你不能把王继忠对他们母子的亏欠,算到自己的头上,那不是你的错。”
康延欣说:“臣只是想为继忠多补偿一些,但到后来,觉得这孩子的确很可怜,就同情他,喜欢他了。”
萧绰叹道:“王继忠真是一个有福之人,娶了你,换作别人,早搅得天翻地覆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臣不能看着他受苦。”
萧绰说:“今天,南边来信了,说要派人来谈。”
康延欣喜道:“真的吗?继忠这几天都在盼望,这回他们真的要和谈了。”
萧绰说:“应该是真的,朕已经让继忠着手准备与他们接洽,现在正与大丞相商量。”
康延欣双手合起来说:“真希望从此天下太平,百姓永享和平。”
萧绰说:“这事先不要外说,军中还有很多人不想和谈,朕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康延欣说:“臣知道。”
萧绰说:“那好,朕走了,好好在这里待两天,两天后,回大营。”
康延欣送走萧绰,回到村子里,看上去有些疲倦,没精打采的。
耶律敌鲁走过来,说:“康大人,皇太后走了?”
康延欣点头,道:“嗯,走了。”
“康大人不应该留在这里的。”
“怎么?我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
“这里都是下人干的活,康大人怎么能干这些话?”
康延欣说:“耶律大人不要这么说话,这里住的都是契丹英雄,他们为国家流血,我难道不能给他们把血擦干净吗?”
“康大人说的对,是下官多心了。”耶律敌鲁说。
康延欣说:“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好了,不要说了,太后让我在这里干两天,我就会好好干两天,有什么事只管吩咐,现在,让一个人教我给伤员换药吧。”
耶律敌鲁便喊来一个护工,带着康延欣进入一间病房里去了。
陈湘萍从王怀节脸上取下布帕,怀节脸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没有那么肿了,红的发紫的皮肤,已经开始转变成正常的颜色。陈湘萍最担心的毁容,现在看来也问题不大。郎中还给了她一瓶药水,让她给怀节涂抹,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陈湘萍取出药水,倒一点在手心里,用手指轻轻地揉搓着,调匀后,轻轻地涂抹在怀节的伤口上。
王怀节似乎有些不耐烦,用手挡了一下。
陈湘萍说:“怀节,你想干什么?”
王怀节说:“娘,你不要给我涂抹这些了。”
“为什么不抹?”
“不是,娘,我是说不要你给我抹,我自己来。”王怀节说罢,伸手去拿药水瓶子。
陈湘萍拿着药瓶,说:“怎么?娘抹的不好?”
王怀节说:“娘,这些时你身体不好,你不要为我操劳了。”
陈湘萍说:“胡说什么?我是你娘,我不为你操劳,谁为你操劳?”
王怀节说:“都是儿子不听话,想当大英雄,结果只给娘添乱。”
王怀节说罢,流出了泪水。陈湘萍连忙帮他擦掉,说:“不要哭,眼泪流到伤口里,会发炎的。”
王怀节说:“娘,我只是想救出怀敏,没想到还搭上了彭武叔叔的命,我真是该死。”
陈湘萍说:“娘知道,不怪你,其实娘心里高兴着呢。”
王怀节说:“娘,怀节犯了这么大的错,你为什么还高兴?”
陈湘萍说:“因为我儿子兄弟情深,娘感到很欣慰。”
王怀节说:“娘,我很担心怀敏,他在那边一定在受苦。”
陈湘萍眼里泪光闪闪,说:“你别担心,怀敏的运气好,不会有事的。”
王怀节说:“不知道,他会不会照顾怀敏?”
自那次约会没有见面之后,陈湘萍很少提到王继忠,仿佛已经把他忘了。她不想说起他,也不想别人说起他。一听到关于王继忠的事,她就莫名的心痛,身上一会冷一会热地躁动起来,头也疼痛不已。
“怀敏不需要他照顾。”陈湘萍用一根手指按住太阳穴说。
“可是,怀敏受了很重的伤,我听守城的军士说,怀敏被抓去的时候,连路都走路了,被契丹人拖着进大营的。”
陈湘萍的心里针扎一般的疼痛,但她依旧说:“怀敏是好样的,没给娘丢脸。”
王怀节挪动了一下肿痛的脚说:“如果我的脚没受伤,我还要去救怀敏的。”
陈湘萍给王怀节擦好药膏,又抱起他的受伤的脚,一手抓住脚踝,一手握住脚趾,轻轻地摇动,一日三次,重复这个动作,每次还要用烈酒在肿胀的地方涂抹一次。郎中说这样可以起到活血化瘀的作用。
王怀节一心只想早点站起来,恨不得立即爬上城头,再与契丹人大干一场。
郎中告诉他:要想早点走路,就要好好休养,不让脚再受伤害。
王怀节没办法,只得在床上好好地躺着。
每天王继英都会来看他们,他一到客栈,王怀节就向他询问打仗的情形。
王继英告诉他,这两天契丹人没有攻城。
王怀节说:“他们是不是没有力气攻城了?”
王继英说:“若是这样,那就好了。”
王怀政说:“那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王继英摸着王怀政的头说:“政儿想家了?”
怀政说:“我想奶奶。”
王继英说:“你奶奶也一定很想你,她现在肯定很担心你们。”
陈湘萍说:“都是我太任性,是我不孝。”
王继英说:“好了,湘萍你不要说这些了,这都是继忠的错,是他辜负了你,如果我能见到他,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陈湘萍痛苦的摇头道:“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听到他。”
王继英说:“好,不提他了,近来,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我们要和契丹谈和了。”
陈湘萍听了,眼睛一亮,说:“真的吗?大伯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王继英说:“听契丹那边的人说的。”
王怀节说:“大伯,你是不是太想和谈了?契丹人谈话你怎么听得到?你该不是做梦听到的吧。”
王继英说:“是城里的细作回来说的。”
王怀节说:“彭武叔叔死了,谁还可以当细作?”
王继英说:“你也太小瞧高阳关里的人了?有本事的大有人在,我还告诉你,这个消息是从莫州得来的,石普亲自告诉细作的,是你爸爸亲自写信给皇上,请求和谈。”
陈湘萍睁大眼睛说:“真的?”
“真的。”
“真是继忠干的?”
“石普说是继忠干的?”
陈湘萍说:“继忠这是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大好事。”
王怀节“哼”了一声,说:“什么大好事?”
王继英说:“当然是大好事,此事若是办成了,老百姓从此不再受战争之苦,太太平平地过日子,这才是立大功,积大德,为子子孙孙造福。”
陈湘萍说:“大伯哥说得对,真希望继忠都办成这件大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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