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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缺粮,大头目让大头鬼带人下山征粮。
征是好听的说法,事实上土匪下山征粮,一不出钱,二不出物,逼着百姓交出粮食,与明抢无异。
大头鬼一行二十余人下了山,直奔附近的村庄。
这些人里头,有阿六多和尤三,其余的都是本地人。
他们上山之前就劣迹斑斑,有偷鸡摸狗的窃贼,有拦路打劫的强盗,有猥亵妇女的流氓,还有专吃白食的无赖。
在以往的数次征粮中,他们不仅从百姓手中抢夺粮食,还强奸妇女,毁坏房屋,打伤百姓,倒是没害过人命。
百姓对土匪又恨又怕,报官非但起不到作用,还会招致土匪的报复。
哪一家如果进了土匪,家里人只能哀叹老天无眼,忍气吞声地交出粮食。
也有村民加入土匪,合伙坑害村民的。
官府曾经派兵跟征粮的土匪作战,官军将村子团团围住,进村后跟土匪火并,砍死十几个匪徒,剩下几个逃回山里。
百姓安然度过了一段日子,土匪再次下山时,劫夺更加凶狠。
到了村口,流氓成性的阿德就瞄上了一个在井边洗衣服的妇女。
他走到大头鬼身边,朝大头鬼挤眼道:“大哥,我想在此逗留片刻。”
大头鬼冷哼道:“你快一点!”
尤三立马说道:“大哥,我也要逗留片刻。”
大头鬼皱眉道:“你们两个倒也臭味相投……也罢,完事了就赶紧过来吧。”
等大头鬼带人走了,阿德对尤三呵呵笑道:“走吧兄弟,咱俩耍耍去。不过呢,先来后到,我先上。”
“不行”,尤三指着那女人道:“我先看上的,我先耍,你殿后。”
“啊?”阿德一怔,“这个事情是由我先提议的,当然是我先来。”
尤三摇头:“不行,我先来,你等着。”
阿德涨红了脸,生气地说道:“你这小子忒无耻了,明明是我先瞄上的。”
“就是我先,你少啰唣”,尤三把双臂叠在胸口,骄横地说:“你等着吧。”
阿德挥舞双拳,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老子前世没见过你这等鸟人。”
“你想怎样?”
“怎样?既然大家都看上了,我比你先上山,你得让着我。”
“这种好事那哪能让的,要耍就等,不耍就滚蛋,别扫我兴致。”
阿德捋起衣袖,嚷嚷道:“今儿这事没完,道理说不通,咱们拳脚上见高下,谁输了谁等。”
尤三咧嘴一笑,“那是最好。”
三两下,气力软绵的阿德就被尤三弄到地上,沾了一身泥巴。
阿德气急败坏爬起来,跟尤三扭到一起,又被尤三一个扫腿,直接滚到路旁的水沟里,湿漉漉爬了出来。
洗衣的妇女瞧见了,捂嘴直笑。
阿德指着尤三叫道:“你有种!今天让给你,改日找你算账!”
阿德沥着水往村里去了。
尤三朝妇女挥手喊道:“赶紧回家去吧。”
接着,尤三也快步往村里赶。
大头鬼领人进了一户农家的小院,一脚踢开地上一只啄土的母鸡,伸手抹了一下嘴巴,“这只鸡拿来下酒最好。”
又朝屋里叫喊:“有人吗?给我滚出来!”
“滚出来!”
“滚出来!”
两个手下跟着附和。
一名手下去搬过一张椅子来,给大头鬼坐了。
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屋里跑出来了,一头的汗,一双衣袖捋到了手肘,手上沾了些菜叶的碎片。
“咦呀,大爷来了,稀客稀客!”老头满脸堆笑,眼神却难掩忧惧。
“胡斌,看见我来,怎么招呼?”大头鬼抬起一只脚,盘着搁在另一只腿上晃动。
“那还用说吗?好酒好肉,让大爷们管饱。”胡斌强颜欢笑。
“嗯,把那只母鸡宰了,再来几斤牛肉,烧酒一坛。弟兄们吃饱喝足了,还要请你打发些鸡蛋,你看如何?”大头鬼瞪着牛眼等胡斌回话。
“要得,要得,我马上弄。”胡斌点头哈腰。
大头鬼冷冷地点头:“快点吧。”
又嘱咐手下:“兄弟们去别家找点粮食,等会来这里吃饭喝酒。”
手下们散去,大头鬼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过不久阿德低头丧气地进了院子,走到大头鬼身边蹲下来。
“怎么,你找娘们去水里快活啦?”
“没有,大哥。”
“瞧你这死样,跟死了娘一样,到底怎么回事?”
阿德霍地站起来,把跟尤三起冲突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了。
“哈哈哈……你小子也有今天……以往没人跟你争,现在好了,来了个好吃的,你还打不赢人家,这怪谁去?”
“大哥,你可得给我做主,那小子以后要是还这么着,我可……”
正说着,尤三进了院子。
阿德立马住嘴,扭过身去,背对着尤三。
“马后炮,你小子风流快活去啦?”大头鬼笑道。
尤三立刻摆出笑脸,哈着腰说:“回大哥的话,我确实才快活来了。”
“你跟阿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以后,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让他一让,如何?”
“是,是,听大哥的,您说咋样就咋样。”尤三笑嘻嘻地绕到阿德跟前,说:“阿德兄弟,今天多有得罪,多多包涵呐。”
阿德冷哼一声,别开脸去。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干站着,弟兄们都忙活去了,你们也去帮帮手!”大头鬼说道。
阿德和尤三一先一后出了院子,没有大头鬼在,两人之间立刻剑拔弩张,都不说话,暗自盘算着怎样收拾对方。
阿六多等人进了一户农家,让主人交出两袋大米。
户主是一个牙齿快掉光的老太婆,说话总是漏风。
突然闯入的匪徒让老太婆吓得两只脚不停地哆嗦,脸上的皱纹藏不住惊惶。
她一个劲地摆手,反复说“没有,没有”。
几个匪徒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粮食,阿六多也装模作样地进了厨房,把锅碗瓢盆弄得叮叮哐哐直响。
老太婆进了厨房,走到阿六多身边,身体不住地摇晃,两张手臂张开,无处安放似的抖动。
“没有啊……真的没有……”只有重复的字眼断续从老太婆的嘴里蹦出来。
“没有他们吃什么?马兄弟,使劲搜!”一个匪徒喝道。
阿六多伸出一根食指到嘴边,示意老太婆安静。
他用双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小声道:“我只拿一点……”
她不抖了,手臂垂下来,指了指灶台,眼神中流露出那种成熟的睿智。
他想到,她只是躯壳衰老了。
接着,他蹲下来,从灶台底下拖出米袋,在她的协助下,倒出一些大米进了一个布袋。
他把米袋塞回灶台底下,拎着小袋的大米走出厨房,向匪徒们宣称:“找到粮食了,就是这些!”
“就这么点吗?喂鸡还差不多。”一个匪徒嚷道。
“走吧,去别家吧,就一个老太婆,把她宰了还熬不出二两油呢。”阿六多说道。
出门前,一个匪徒还不解气地踢飞了一张板凳。
板凳飞到墙上,砸在那张老旧的年画上,画上抱着一只大金鱼的胖娃娃被砸缺了一只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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