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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似这样波澜不惊划过,到了二月下旬,天气越发暖了,便有爱俏的宫嫔弃了厚重的冬衣,换上新裁制的春衫,内着灵动的绣花长裙,外罩锦缎制的广袖披衣,行走时逶迤的裙摆在身后铺陈开来,兼具流动的长裙,别有一番婀娜风姿。

靖苏一贯怕冷,依然穿着素色的锦袄,制衣局将制好的春衫送到宫里,整十套搭配齐全的,另有各式罗裙、上裳、披衣、整条的儒裙,装了满满两口大红木的箱子,一应的玫色,或浅一些,或深一些,只花样不同。

崔嬷嬷堆着笑脸,“娘娘,奴婢照皇上的吩咐将您的春衫制好了,您且将就着穿,若不合适,奴婢马上替您改。”

满目的红晃得眨眼,靖苏只瞟了一眼,“收起来吧。”

剪月领了人将两口箱子抬进了寝殿。

崔嬷嬷直了眼,怯声问道:“娘娘可是不喜欢,奴婢立即回去改。”

“不用,你这样尽心尽力,本宫应当赏你。”靖苏朝俚末抬了抬脸,俚末取出一锭银子递与崔嬷嬷,崔嬷嬷诚惶诚恐的接了,反复念着:“奴婢谢俪妃娘娘赏赐,谢俪妃娘娘赏赐。”

靖苏折身进了寝殿,一眼瞅见两口箱子霸在原先放衣装的地儿,心里当下转过十七八个念头,终于忍住了,只道,“放得隐秘些,旁人瞧了还当本宫是在炫耀。”

俚末知道她在气什么,忙唤了剪月一道将那处堆着的箱子重新叠放,一左一右分开了,当中用其余箱子隔开,便没那么惹眼。

午后,皇后宫里的过来传话,道是请娘娘务必于未时三刻到牡丹宫,皇后娘娘有要是交待,那人随即便到木樨阁去传了话,靖苏便知皇后此番定是召见了全后宫的妃嫔。

说来也是奇怪,早上去牡丹宫省安之时皇后神色如常,这才几个时辰,怎地便急召各宫嫔妃觐见,偏还不漏半点风声。靖苏斟酌片刻,不得其解,遂放弃。

未时三刻不到,各个宫里的主子俱已到了牡丹宫内院,连寻常没有资格晨昏省安的百花宫侍女也到齐了,满当当聚在一起。

靖苏来得晚些,才到了不久,皇后也从寝宫里出来了,同她们一道站着,望着牡丹宫恢宏的宫门,便有人私语:“该不会是皇上也要过来。”不少人悄悄的开始整理仪容。

靖苏不经意扫了一眼,桑贵人同一名面容陌生的女子站在一块,当是百花宫里未承宠的侍女,夏嫔同琴嫔依旧粘在一起,庄妃牢牢跟在皇后身侧,玉妃落后一步站着,旁边是紫衣的舒贵嫔,丽嫔扶着静妃落在皇后右后侧,周围空出一大块无人靠近。

她远远落在后面。

等了有一会儿,便听见满盛尖细的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一身便服的重墨大步走来,未等众妃行礼,便道:“免了,”面上沾着几分喜色,显是心情不错。他先是看了静妃一眼,收了目光在人群里逡巡,在一个方向定了定,拧眉,又迅速扫了一眼皇后,才开始说话,自带了一股傲气与霸气。

“自先祖在世起秉承前人壮举,着力疏通南北水路,开建运河,朕登基以来,不敢有丝毫懈怠,现终于建成南北大运河,朕心甚悦,特定于三月十八启程下江南巡视,今日便是一次遴选,朕挑中之人随朕一道下江南,其余人等留侍宫中。”

众人无不又惊又喜,这样大的事,早先并不露一点风声,现下更是全凭皇上的一句话,倒实实在在是重墨的风格。

靖苏感受到的喜悦最是明显,原本她以为这事已经不可能了,甚至已经放弃了,谁又能想到这会子皇上毫无征兆的当众宣布了此事,失而复得的喜悦自是难以形容。她勉强维持着镇静,心里已开始盘算,若皇上并不打算带她下江南又当如何?

重墨今日此举一则为了早日确定人选好作准备,二来亦免得在后宫生出事端,三来当众宣布亦不容有人置喙,免去他许多麻烦,一举三得,更能令他随心所欲。

他极满意眼前看到的他的女人们脸上藏不住的雀跃,含笑的眸缓慢的带着些些戏弄的意味一一从她们面上掠过。看着她们或惊或喜或屏息的模样,他眼中笑意更深。

本该是如此,他的女人除非他不要,又怎能背叛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又想起那个女人,那个试图背叛他,而自己却不忍心舍弃的女人,唇角勾出一抹邪佞的笑,重墨笑得诡异,道出两个字:“俪妃,”

靖苏突然被点到,一颗心亦悬到嗓子眼,是去是留,全在他一念之间,若非仰赖惊人的自制,她怕也要露出向往之色,却也深知是宫中大忌,尤其在他的面前。

重墨的目光越过那样多人,准确无误的锁住她,深邃的紫眸似要窥探她的内心,靖苏屏息迎向他的目光,两人对峙着,均不肯露出一丝的破绽让对方捉住。

合该是风光正好的日子,庭院里一株株牡丹开得正好,一片片雍容富贵之景,偶有微风拂过,带着丝丝的凉意,沁出牡丹的馨香。

皇后平静的看着重墨,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庄妃半敛羽睫的眼睛里涌动着不一样的情潮,还有柳嫔,殷切地望着重墨,似在呼唤,带上她,带上她……

重墨终于又张口,却是重复那两个字,“俪妃,”顿了许久,他续道:“同朕随行下江南。”

靖苏无暇去顾及旁人的反应,于心底重重吁出一口气,依礼福身:“谢皇上恩典。”始终未曾表露情绪。

众妃中不乏有倍感吃惊之人,终还是怀着殷切的期望,巴巴望着重墨。

重墨似已失了兴致,点了点皇后,“皇后乃后宫之首,就留下替朕好好看顾后宫,静妃有孕在身,也留下,庄妃、柳嫔留下,玉妃同舒贵嫔随行,”

“臣妾(嫔妾)谨遵皇上圣意。”被点到之人或去或留一道领旨谢恩。

柳嫔却不满被留下,虽谢了恩,待直起腰来,星眸一斜,脱口道:“嫔妾有一事不明,请皇上赐教。”

重墨极快的皱眉,朝她抬了抬下颚,“说,”已见愠色。

柳嫔如何不知,虽不愿冒犯天颜,然终是咽不下这口气,倔着脖子迎向他的目光,放低声音道:“嫔妾自知才疏学浅,不配陪皇上下江南,然俪妃娘娘同嫔妾、庄妃娘娘、皇后娘娘同在受罚之期不得侍寝,缘何俪妃娘娘还能随皇上同行下江南?”

靖苏听得分明,不由焦心,柳嫔一贯莽撞欠思考,怎的今日变机灵了,一下就抓住要害,旨意是皇上亲口所下,总不能违背,莫非她真的要眼睁睁失去此次良机?

她却是不甘心。

忽而灵光一闪,笑道:“皇上只说命本宫同下江南,并未说会召本宫侍寝,柳嫔未免强词夺理。”

柳嫔一时语塞,辩解:“皇上既命你同行,日夜相处,要召你侍寝亦非不可能之事。”

这话却是大逆不道。

重墨眸色一黯,怒斥:“放肆!”

柳嫔吓得腿一软,立时磕在地上,告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嫔妾并非有意冒犯圣颜,请皇上念在嫔妾乃初犯,饶恕嫔妾这一回吧。”

柳嫔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真真乃是我见犹怜,重墨压根也不再看她,只道:“柳嫔猖狂无知,降为贵人。”

柳嫔听了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皇后忙命人将她送回宫里去了。

一段不甚愉悦的插曲,索性有惊无险,靖苏放下心来,落在人后怡然赏着牡丹宫景色,其余人见重墨动了怒,便都揣了十二分的小心,哪里还敢造次。

重墨脸色沉沉,看不出半点波澜,目光似刀锋一样在扎堆的侍女面上掠过,江南行初定为三个月,这样长的时间,怎么能不备些新鲜的“花朵”?

他忽地递了个眼神给满盛,满盛立时会意,拉开嗓子喊着:“百花宫各位侍女上前见驾。”

前排的主子们便也明白,纷纷向两侧散开,将掩在后面的侍女们露在了重墨眼里,都是十五、六风华正盛的韶龄,水葱似的肌肤,窈窕的身姿,似早春枝头初初绽放的桃花,粉嫩缤纷。

重墨随意扫过一眼,指了一名烟霞色衣裳的侍女,满盛便上前将人领到自站成一列,如此,重墨每指一次,便有一名侍女出列,晃眼的功夫,已经挑了八人。

靖苏本适意的看着,忽而想起不久以前皇上点名要两女侍寝之事,不觉勾唇露了笑,冷不丁重墨朝她看过来,她低头避了开去。

只听重墨朗朗的声音不急不徐慢条斯理说道:“就她们几个了,”视线仍牢牢锁住低着头露出乌黑青丝的靖苏,“俪妃可是有话要说?”

靖苏暗自懊恼,抬起头来看着他,平平道:“没有。”

重墨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没有就好。”

若她胆敢说一个拒绝的字,绝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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