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凤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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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嫁入荣府多年,却只生了个大姐儿。
这让她心中如何能不急?
以她强势的性格,这种危机感都已经开始外显了。
而且外在表现极为强烈。
那就是,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醋缸。
这就相当于,她在不断对外宣示着贾琏的主权。
只属于她一个。
在她没有子嗣前,出现在贾琏身边的任何女人。
都是她的敌人!
哪怕是从小跟着她的平儿,也不行。
可惜的是,平儿懂她。
但贾琏却不懂。
不仅不懂,还丝毫不顾忌她的感受。
每每把她当作单纯的妒妇母老虎。
不时表现出,对不同女人的兴趣。
于是在浓烈的危机感之上,又让王熙凤的内心很没有安全感。
恶性循环之下,对贾琏只能看得更紧。
可是,有位先知说的好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于是贾琏背着她,香的、臭的都要沾染一番。
王熙凤可不是圣母!
她想要维护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必然要用些手段。
若没有几分手段,才十八岁的她。
如何能执掌一府之事?
难道她是靠大房嫡媳的身份?
若是没几分手段,身为大房媳妇的她。
如何能让王夫人放心?
难道只因她是王夫人侄女的关系?
若没几分手段,身为王夫人的侄女。
又如何能讨得史老太君,及诸姐妹的一致欢心?
难道靠的只是阿谀谄媚?
若没几分手段,只靠这些主子的欢心。
又如何让阖府下人,对她又敬又怕?
难道靠的是秉公明断?
都不是!
王熙凤素来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也不会寄托鬼神。
她相信的,只有自己的手段!
听闻贾琏在外面养了一个狐狸精,让她如何能忍?
她没直接动手,而是先找了冯一博。
这正是她手段的体现。
她要先剥离贾琏的经济来源,才能从根源解决贾琏养外室的问题。
就算冯一博提醒贾琏,让娇兰搬家也没用。
只要知道贾琏有外室,那怎么也能顺藤摸瓜的找到。
她并没有直接杀死娇兰的想法,但更没准备放过她。
只是手段不会这么粗暴罢了。
说来王熙凤的手段,多以阳谋为主。
让人明知她在对付你,却让你无法抗拒。
这种无力感,也是下面人怕的她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才是她的狠辣。
当然,若非娇兰不小心死了。
王熙凤还不知道她已经身怀有孕!
若是知道,怕更不会轻易放过。
因为只是外室,她带回去养在院里。
还有收服的可能。
但怀了贾琏的孩子,就再无和解的余地。
那是她的敌人!
贾琏就是错以为,王熙凤就算性子再强。
也是个十八岁的小妇人。
他却不知,自己对王熙凤的了解。
只是冰山一角。
身材性格都火辣,对下对外都泼辣,唯独对敌极狠辣。
这才是完全版的凤辣子!
就算娇兰没死,在得知她怀孕的那一刻。
她照样也得死。
不过是早晚罢了。
王熙凤对此事没有一丝后悔。
对贾琏小意温存,想得到其谅解。
也不过是个手段罢了!
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
以她对贾琏的了解,本以为贾琏冷落她几天。
这事就算过去了。
没想到今儿个她却得了信儿!
说贾琏求了贾赦、邢夫人之后,又到了史老太君那里。
要求和离!
得知这个消息,王熙凤顿时就炸了。
她连平儿都没叫,就急匆匆的赶到史老太君的院子。
刚到门口就听见贾琏磕头请求。
“我不同意!”
喊了一声之后,也不等丫鬟挑帘,
王熙凤自己就闯了进去。
先朝史老太君和王夫人福了一礼,见两人微微点头。
才走到贾琏前面。
也不管他还在跪着,就这么居高临下的道
“你想和离不先找我商量,直接找长辈告状,是想要我死吗?”
和离,指夫妻双方和议后解除婚姻关系。
而不是一纸休书那样,单方面宣布解除。
和离和离,定然要以和为贵。
大致就相当于现在的协议离婚。
可贾琏现在说的是和离,做的却像是起诉离婚。
他没和王熙凤商议,直接找了长辈做主。
这也只比单方面出具休书好了一丝。
完全没给王熙凤留什么面子。
若是史老太君等长辈真的已经同意,那王熙凤就别无选择。
只能离婚。
那么她除非一死,不然她的名声。
在老亲之中,怕也要彻底的坏了。
甚至可能让家族蒙羞。
正因此,她才有此一问。
说到这里,她也没等贾琏回应,直接冷哼一声,道
“呵,我偏不合你的意!”
王熙凤抱臂而立,斜睨着还跪着的贾琏,声音冷厉。
“我告诉你贾琏!我既不会死,也不会和离!”
说着拿下手,朝史老太君和王夫人那边微微一礼,继续道
“我王熙凤今日在老祖宗面前也敢说,我没有杀人!”
见王熙凤气势汹汹的进来,又在长辈面前立誓。
贾琏气势上立刻弱了几分。
但他想到冯一博的支持,干脆不理她,还是坚持朝史老太君道
“请老太太、太太允我和离!”
史老太君和王夫人稍一对视,都看出对方的为难。
刚要开口劝说,就听王熙凤跳脚道
“和离和离,我不同意你离个屁!”
她上前一把拉起贾琏,厉声道
“要么你今天就休妻,要么你就跟我回去!”
说到这里,她还低声吼道
“别在老祖宗和太太面前丢人现眼,又让他们为难!”
这又是她的一点小手段。
一是提醒贾琏,在史老太君和王夫人面前。
要有所顾忌。
二也是告诉他再继续下去,除了让长辈为难。
再无别的好处。
贾琏完全不理王熙凤,只盯着史老太君。
等她发话。
他觉得史老太君向来信佛,定然对这样的事有所反感。
“琏儿、凤儿,夫妻之间以和为贵,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就要离要休的!”
史老太君还是不得不出声。
如果说,史老太君是董事长,王夫人是总裁。
那王熙凤就是贾府的e。
而且是个很不错的e。
无论是办事的利落,还是对内宅各处的周到。
尤其是,事事以史老太君开心为重心,以史老太君顺心为中心。
这种处事风格,更是让她十分满意。
在加上,两人若是和离,对荣府的声誉也有很坏的影响。
因此史老太君定然不能坐视。
至于死了一个外室,还是有身契的奴才。
对她来说,对贾府来说。
甚至对除了贾琏之外,贾府的任何人来说。
确实也都是件小事。
说到此,史老太君眉头微皱,带着一丝训斥的味道,看着贾琏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荣府没有规矩,也不要体面呢!”
贾琏一肚子的委屈,却也不敢分辩。
只默不作声,就算最激烈的反抗了。
史老太君是他祖母。
贾琏除了不说话,再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
好在说完他,史老太君又说起王熙凤,道“我还没说你!”
她看着王熙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琏儿养几个女人,算什么要紧的事?”
史老太君抬手一指贾琏,继续道
“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生守得住呢?”
这话说的贾琏有些不服,但也知道是在为他说话。
可又何尝不是在劝和?
“府里这些爷们,从小儿人人都打这么过的,偏就你爱吃醋些个。”
贾琏听到这些,心中已经明白祖母的意思。
再没了刚才的坚定。
但人还是在那咬牙坚持着。
毕竟才刚被王熙凤骂一顿。
现在就走,脸上挂不住。
而且,他也确实不想再和王熙凤过下去了。
还想再挺一挺,看看有没有转机。
“按说你们才是夫妻,这是你们院里的事,我本不该多嘴。”
王夫人之前一直没有出声。
毕竟对于贾琏来说,她只是个婶娘。
可她又不得不寻机说上几句。
因为王熙凤是她侄女,府里也都知道王熙凤是她的人。
此时,见史老太君几句话,把两个小的都说得没了脾气。
她也见缝插针的附和起来,又道
“但既然到了这屋,总不能让老太太一个人为难,我这个做婶娘的,也说两句吧。”
贾琏闻言连忙躬身道“不敢,太太请讲。”
“凤丫头是我侄女,你也是我的侄儿,一样的远近,我也当做一样的疼。”
这就是都是虚套,贾琏当然不会当真。
“看着你们小夫妻本来和和美美,却因一个外室闹得这般难看,真的值得吗?”
王夫人看似很为两人着想的一问。
却丝毫没把娇兰的命放下心上。
“凤丫头肯定有错,就算是奴才,我们贾府也没有苛待的,何况涉及人命。”
说到此话锋一转,又问道
“但琏儿你就没错吗?”
贾琏想要反驳,又没法出口。
不然只会平白得罪了这位婶娘。
“若是你知道那丫头有了身孕,不该接回府中养着,有长辈在侧,凤丫头还能把她如何?”
这话就是事后诸葛。
但王夫人就是在为王熙凤张目,自然话里话外都有偏向。
正这时,平儿找王熙凤不见,就找了过来。
一进屋,默默站到王熙凤身边。
贾母这时看了两人一眼,就对贾琏问道
“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胎子?你还不足?”
说到这里一瞪眼,冲着贾琏冷哼一声,道
“成日家偷鸡摸狗,腥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
这是在警告贾琏。
他的那些龌龊事,自己多少都有所听闻。
只是懒得管罢了。
“现在又学会在外面养女人了,你还亏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活打了嘴了!”
这话就是纯纯的训戒,贾琏、王熙凤都得躬身聆训。
大家族从小养成的规矩,如何敢逾越半分?
“我知你平日最是守礼重孝,你若眼睛里还有我,就过来,乖乖拉了她回屋,我就喜欢了。”
贾母先给贾琏扣了个“守礼重孝”的帽子,又半带威胁的道
“要不然,你只管出去,我也不敢再受你的头!”
这话一出,贾琏再无一丝余地。
总不能不认祖母吧?
他心中一叹,只能乖乖听话上前。
一手拉着平儿,一手拉着王熙凤,回院了。
路上,王熙凤还委屈巴巴的看他。
似在等他的道歉。
贾琏心中冷冷的,虽丝毫没表现出来。
却也没多哪怕说一句。
第二天晚上,冯一博又到了小花枝巷。
这次没了贾珍和冯紫英作陪,只贾琏自己等着他。
两人一落座,贾琏就直入正题。
“一博,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了?”
见贾琏一脸落寞,冯一博有些疑惑。
“唉!”
贾琏先叹了口气,抬手把酒满上。
一口闷了之后,有些感慨的道
“上次只你没劝我,我就明白,所有人都不把娇兰的命当回事,就只有你能懂我几分。”
冯一博闻言恍然,却也只当他在缅怀娇兰。
因此他赔了一杯,顺着道
“琏二哥说笑了,娇兰小嫂子毕竟也是从江南一起回来的,我自然做不到视若无睹。”
言外之意,贾珍和冯紫英同娇兰不熟,所以才不在意。
贾琏听了,却有另一番理解。
“是啊!连你都不能视若无睹,我这个正主又怎么会轻易忘怀?”
说着,他把两人就被斟满。
两人边喝着酒。
贾琏就把昨日的事,整个同冯一博说了一遍。
冯一博听了也只能沉默。
宗法社会,“孝”字大于天。
史老太君以身份压人,贾琏毫无腾挪的余地。
甚至再和王熙凤因为这事起龃龉,都算是不孝了。
贾琏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再喝一杯,哀叹道
“想到娇兰母子,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就恨不得杀了那毒妇!”
冯一博叹气,举杯和他碰了一下。
一边喝下杯中酒,一边沉吟着道
“这事症结还在老太太身上,不若琏二哥私下和她老人家再说说。”
贾琏苦笑着一饮而尽,斜睨他道
“还不都是老太太惯得,她才敢这么张狂,杀人没都无所顾忌了!”
此时几壶酒已经下肚,他的怨气就涌了出来。
说着,贾琏又恨声问道
“一博,你说我若真杀了她,能怎么样?”
冯一博闻言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劝道
“琏二哥你醉了,有这功夫不如……”
“我说真的!”
贾琏一听冯一博说他醉了,脸上顿时涨得更红。
似乎为了显示自己没醉,口中还高声道
“我就问你,我杀了她能怎么样?”
“二嫂子杀了娇兰小嫂子,只算以主杀仆,有贾府的权势,罚金都已经是极限了。”
冯一博还有一丝理智,闻言为他分析起来,又道
“但琏二哥若是杀了二嫂子,那就是杀妻,贾府也兜不住。”
顿了顿,他又盯着贾琏,补充道
“何况,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贾琏闻言顿时颓丧的瘫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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