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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晚晚吓得眼儿瞠圆,下意识地就是紧紧扣住了手里的剑柄,用了力气不让它寸进,面巾外的一双清凌眼骤然瞪向他,满满的都是惊骇,明明白白写着“你疯了吗”。
言徵的手却仍如锁链一般,死死拽住那剑,面具下的嘴角甚至轻轻弯了起来,那一笑却不过如昙花一现,很快抿在嘴角,伴随着一声沉喝,“退!”
“是!”应声如浪,在夜色之中汇聚。
晏晚晚就要抽剑反身,那剑却不过往自己这处拉过一些,便又停住。这才发觉他竟只是用了食指与中指,便是死死夹住了她的剑身。
而她身后,那些喑鸣司得了“退”令后,已经趁机带着那小男孩儿退远了。剩余的黑衣蒙面人追了上去,喑鸣司一面留人堵截,一面有人带着那小男孩儿与从坡上下来接应的陈儒等人汇合,一道往暗夜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晏晚晚瞄见,便要抽身而退,谁知一时却还是未能将剑抽回。
他倒是会装!晏晚晚想道,不只会武,还是个能与她斗个不分伯仲的高手,他方才还故意用他自己当筹码来拦住她,他真是心机善谋,真是……讨打!
晏晚晚越想越是火大,眼尾一挑,手中剑往前疾送。
对方一愣,却是反应极快,两指收起的同时,身子亦是往后急撤,一击不成,晏晚晚手中长剑一挽,又急刺而来,他连忙侧身避让。
他显然并没有打算要与晏晚晚动手,只是避让,身形滑溜,步伐灵巧,恍若一阵轻风,在她编织的绵密剑网之中游刃有余。晏晚晚心头火更旺了两分,另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沸腾了浑身的血液,这样好的轻功,这些年她行走江湖,几乎还从未遇到过。
头一回雨夜交锋,心中已是震骇莫名,如今已是笃定这面具之后是哪一张脸,她便莫名生出了一腔的胜负欲,想与他较个高低。
要较个高低,就要逼他出手,一直躲下去可不成。她往后一撤,长剑一挽,起势,狂风起,沙砾与树叶乱枝化为万千利刃,朝对面之人席卷而去。
天地剑朗朗气清,大开大合,为君子之风,萧衍传授之时,已然经过数年战场洗礼,剑招之间已淬炼出杀气,多了干净利落,简单却锋利。拂花手却是软功,软到极致,身形可如化风入云,晏晚晚用了十来年的时间苦练,才终于将两者融会贯通,达到萧衍口中所说,兵刃可为剑,可为刀,可为一花一叶,一石一砾,可为万物。
她从没有固定的兵器,短剑、长剑、短刃、长刀……万物皆可。
看着裹挟着利气,漫天漫地卷来的沙砾与树叶乱枝,封住了他所有的去路,言徵终于被逼着拔出了手里的腰刀,他沉身跨步,手中腰刀挥舞,化为散影,如惊雷落雨,飞溅而出的雨点恰恰将那些沙砾与枝叶击落,他从那网中破开一道口子,从容而出。
居然也是大道至简的路子,那样简单直接到没有招式的招式,却是轻易破了她撒下的漫天大网。
“你这又是从何处学的?难不成又是自学?”面巾后传出晏晚晚不满的问询,嗓音脆朗,有金石之音。
言徵却并不回答,手中腰刀垂握在身侧,一双眸子深处似有墨云翻滚,巨浪滔天。面前之人一身玄衣,玄巾覆面,只一双眼睛在暗夜之中熠熠生辉,手中握剑,好似便携了移山倒海之力,只是站在那儿,便如发着光一般,成这暗夜,与他眼中,最为灼亮耀眼的星子,唯一一颗。
他起初怎么能没有认出她?哪怕她蒙着脸,故意遮掩,可这世间如她这般耀眼之人又有几个?他从与她初见那一刻,便莫名笃定,便知是她,也只能是她。
晏晚晚眉心紧攒,不知他为何不说话,却用那样莫名的目光将她看着?看得她不自在,晏晚晚手中剑花一挽,脆声道,“再来!”
“嗖”一声,一支响箭骤然窜上天际,在黑沉的天幕上爆开一朵血色的花。
言徵与晏晚晚两人都是仰头去看,言徵面具外的嘴角骤然一抿,下一瞬,便是抽身而退,足下一点,朝着响箭窜出的方向急奔而去。
那里正是方才那些喑鸣司护送着那个小男孩儿离去之地,出事了!晏晚晚明白过来,略略思忖片刻,她也是脚下生风,跟在言徵身后急掠。
“怎么回事儿?”晏晚晚落后一步,刚到那里,就听着言徵一声沉冷的问,那声音里透着冰冷的怒意,寒气彻骨,明明确实是熟悉的嗓音,可却好像与她认识的那个,判若两人。
晏晚晚微微怔了怔,才靠了过去,所见却是让她脚步猝然一刹,心下更是咯噔了声,骤然往下沉去。
喑鸣司以身为盾,围起了人墙,被护卫在其中的,是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他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好似丢了魂魄一般的样子,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一刻钟之前,那个晏晚晚与喑鸣司从大高个儿短匕之下救出的小男孩儿。
他此时浑身是血,当胸还插着一箭,小脸惨白,眼儿紧闭,怕已是没了气息。
明明是没有什么干系的人,可或许就是因为他还那么小,还有无限的可能,因为一刻钟之前还鲜活的生命,这会儿却已经戛然而止,晏晚晚想到了十三年前的她还有萧让,想到了很多,心头堵得厉害。
那些个喑鸣司听得言徵那一声问,为首的一个抱拳回道,“突然放出的冷箭,属下等全无防备……”
没有戴面具的个个都是一脸愧色,戴着面具的看不清表情,可都耷拉着脑袋。当下便是纷纷跪下道,“属下等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言徵戴着面具,又是这样暗沉的天色,窥不见他的神色,可他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森森寒意,竟让人不寒而栗。
“陈阁老,是在下之过……还请节哀!”过了片刻,言徵才哑着嗓轻声道。
可陈儒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仍是如同泥胎木塑似的,呆坐在那儿。
言徵却是蓦地回头,看了晏晚晚一眼。
四目相对,一个戴面具,一个蒙着脸,四周夜色如浓稠的墨,晏晚晚愣了愣,不知道她是不是当真看清了他眸中的神色,但那一瞬,她就是清楚解读了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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