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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走向这张全息屏,坦率地说:“不太久,昨天才刚刚知道。因为知道了你是亲亲家园收容所的所长——简惠贤,才推断出来你只有待在全息屏这个位置,才能监控整个亲亲世界。”

“淘汰回收B组的执行能力果然名不虚传。”

袁小莹朝着屏幕说:“没想到作为所长的你,竟然会将系统运用在这些流浪动物上,简直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这系统原本就是开发出来,用于人和动物交流的,现在把它用在宠物上,何来匪夷所思?我想真正让大家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人类第一次真正可视化的看见那些动物心里真正在想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恰恰又是人类不敢直视的自我罪孽。”

叶修上前说:“你作为收容所的所长,我试图以你的角度去理解你的动机。你一定在想,这些流浪动物实在太可怜了,一共就只有十二夜的期限。

“除了少数被人们看中领养,大多数的动物在十二夜之后,都无法摆脱被夺取生命的厄运。所以你想让他们最后的十二夜,过得更充实一点……”

叶修继续说:“于是你改造出了亲亲世界这个系统,希望给这些只有十二夜期限的流浪动物一个最后的慰藉。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营造出一个积极向上的宠物理想国世界,通过准备节目、报名演出、上台表演、获得评委认可、最后获得幸运宝箱的方式,给那些在外饱经痛苦的流浪动物一种希望……”

袁小莹仔细地看着叶修说话,眼神中突然露出一丝崇拜的神情。

贺小君在后天也不由发出赞赏之情#原来这亲亲世界系统维持运行的逻辑是这样,看得出来,这所长也是用了一番苦心啊……#

捌贰寒阳好奇问#但表演的评委到底是谁呢?就是所长本人么?#

战励解释说#我想应该是由所长、所内管理员以及来所内想领养的观众组成的吧。#

#所以离开系统,其实是被人选中领养了?#

叶修正准备继续说,这时突然有一群人围了上来,袁小莹一看,竟然是豹子团。

阿狼指挥着四十多名豹子团成员,推出两门高架炮对准袁小莹和叶修。

“既然你能理解主人的心思,又为何要侵入系统咄咄逼人呢!”阿狼面色冷峻地对着叶修说:“主人可是一直很喜欢你们淘汰回收所B队的,曾经还和我说,亲亲家园收容所所做的事情和你们所做的事情很相似,还一直把你们作为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没想到你们竟然这样让人失望……”

听到阿狼的话,袁小莹和叶修也颇为吃惊,“原来简惠贤知道我们……”

贺小君抱歉地说#只顾着听叶修说话了,竟然忘记帮你们察看周围的环境了。#

战励大喊#小君姐快帮忙在叶修和副队的周围筑起防御盾牌!#

#好!#

“住手!”卡通狗形显示屏中传来女人的声音,“阿狼,带着你的人全部退下吧……”

“可是!主人他们想要……”

“没有可是,我让你退下!”

阿狼咬牙切齿地看着叶修和袁小莹,身体气得发抖,但他还是指挥着豹子团离开了。

一个穿着斗篷、身材矮小、看起来甚至有些怯懦的中年女人,从卡通狗形显示屏中走到两人的眼前。

袁小莹仔细打量她:“你就是亲亲家园收容所的所长——简慧贤?”

女人微笑地点点头。

“我是回收所B队副组长——袁小莹。”

“我认得你,而且经常关注你们所的新闻。只是没想到,网络中心会委托你们来执行《亲亲世界》这个任务,为此我还特地离开了系统一段时间,去做核实。”

叶修恍然大悟,“原来你当初是因为这个才离线的。我只是好奇,你们所这个情况,其实动物管理局让网络中心来强制执行系统离线,也是合法合规的,但对方没怎么做,还让我们来做淘汰临终关怀,说明还是对你们心有善意的,你们何不……”

简慧贤笑着说:“何不坦然接受他们的善意,将亲亲世界解除是么?”

简慧贤继续说:“我们亲亲家园收容所,没有盗用他们这个系统,相反,动物管理局当初是极力推销这款系统给我们所的。当然他们不会告诉你们这些……”

叶修和袁小莹对视了一眼。

“你们可知道,这套系统最早是沧澜中心牧场委托万象集团开发的产品。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营销中心牧场,对动物更具人文化的管理以及给与动物更为优越的生长环境。”

“希望通过动物和顾客之间的互动,将商家和消费者的距离拉进,以此推销自己的产品。但最后的结果你们肯定也知道了,作为世界主宰的人类还是太傲慢了啊……这个系统最终以失败落幕,但也因此在中心牧场产生一大笔沉没成本。”

“为了合理弥补一些损失,八年前,中心牧场又将这套失败的系统转卖给了动物管理局。动物管理局评估了在其管辖内的所有单位,最后决定将这套系统应用在流浪动物收容所中,让流浪动物也有一个‘理想国’,这是当时他们推销的一个口号,这件事当时还被媒体热捧了好一阵子。”

“但实际上,运行还不到半年,问题就出来了。那些流浪动物进入系统之后,在拟人化的系统中,变得更加暴戾无度,相互残杀,为了延长自己的期限,相互争夺新进入系统的流浪动物的电子手环。其实和当初在中心牧场公测时的结果没什么区别。”

“但是新闻已经大肆宣传了,总不好意思运行半年就直接关闭。而且动物管理局已经支付了中心牧场一大笔系统转让的钱,要是这样草草结束,更是没办法和上级交代,所以他们就打算继续运行下去,反正这个系统的用户只有流浪动物,而且随着近些年机器宠物的兴起,会关注真正流浪动物的人会越来越少。”

简慧贤继续说:“又或许,动物管理局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系统不会成功,同时也预料到收容所会在未来几年内会逐一关闭,所以以这样的方式将这个系统进行内部核销……”

叶修和袁小莹听到后不由地背后发凉。

“我知道你为这个系统付出了很多,我们暂且不论动物管理局是以什么目的将这套系统给了收容所,但至少你,作为所长,你的初衷就是想给这些流浪动物一个‘理想国’,对么?但事实上,你在系统中这么多年了,你认为亲亲世界是你所谓的‘理想国’么?”

简慧贤激动地说:“虽然亲亲世界不完美,但也比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要好!起码我改变了这一状况。”

叶修靠近她,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你真的觉得,通过十二天三次表演机会的方式,改变了‘丛林法则’,改变了现状么?”

简慧贤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所谓的系统评估其实根本是两批人。如果幸运宝箱开出的是‘毕业卡’,那评委就是来收容所领养宠物的客人。但如果宝箱开出的是‘愿望卡’,那评委就是所长你以及所里的管理员,对吧?”

“没错,你猜对了……”

“所以你们根本改变不了那些来收容所领养宠物的人的标准,他们想要领养的,只是年轻的、可爱的、健康的或是乖巧的宠物。有些动物在亲亲世界如何努力都不会得到领养人青睐的,相反,那些又年轻又好看的宠物,一上台,哪怕根本不会表演,也会被领养人看中。你们设置‘愿望卡’只不过是掩人耳目,或者只是自我安慰罢了,难道不是么?”

简慧贤的眼光开始湿润了,浑身颤抖起来,“是啊,无论‘理想国’内设置得如何理想,但事实上,我们始终是生活在一个残酷的丛林世界中啊……”

“而且,你的初衷,是想让这些流浪动物幸福而又满怀希望地渡过最后十二夜,你认为实现了么?”

简慧贤一言不发。

“事实上,那些宠物在亲亲世界中充满了焦虑、恐惧、不安,时时刻刻感觉到不公平。这些情绪来自于:表演完精心准备的节目后没得到幸运宝箱;明明自己表现得比另外的玩家好却没拿到毕业卡;十二天期限到了之后就要被魔王团追杀;因为自己不是豹子团的成员而低人一等……”

“你在给那些流浪宠物赋予人类那些关于奋斗、爱情、勇敢等等的积极理念时,同时也自然而然地给予了他们人类才有的焦虑、不安和愤慨……我相信你在大屏幕上每天观察亲亲世界,不可能感觉不到。只不过你也选择了前辈们的老路,那就是假装视而不见,沉溺在自己的‘理想国’中……”

简慧贤全身发抖,“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在假装视而不见,我明明知道他们在亲亲世界中承受着人类的痛苦,却假装视而不见,自认为是积极有序的世界。那些进入收容所的动物,其实环境并没有得到真正的改善……”

叶修停顿了一会儿之后,语气中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冷酷,“其实收容所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简慧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脸上是不敢想象的恐惧表情,“你什么意思……”

“那些动物原本就有自己的宿命,按照自己的生活法则,在人类的社会中找到狭隘的生存空间活下来。然而心地善良的人们将他们送入收容所后,才给他们判了真正的死刑。要么获得人类的喜爱,被人类收养,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生路可言,只能在渡过惶恐的十二夜后,接受死刑。没有第二条路可言……”

简慧贤泪流满面,“你的意思是,收容所的存在,反而影响了这些流浪动物原本的生存环境……”

“所为流浪,那只不过是人类视角的词语,或许,他们原本活得好好的,虽然没有固定的住所,吃了上一顿没有下一顿,但它们却以它们的方式生存着。人类只不过是出于街道干净、安全的考量,冠以爱护之名,将这些生活在都市的动物,定义为流浪者,并将它们关到收容所,却从来没有问过它们的意愿。”

众人听了叶修的话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脸上充满了吃惊和伤感。

贺小君盯着叶修的画面说道#我现在有些明白,所里的那些姑娘为什么会这么痴迷这个心理学博士了……#

捌贰寒阳平静地说#小君姐,要是你和他多合作几次,便会脱敏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你这小子,能人靠嘴巴把一个系统的大魔王说成这样子……#

#哪样子了?#捌贰寒阳看向叶修和简慧贤两人对话的画面,不由吓了一跳。

简慧贤不由地跪了下来,“没错,与其说是收容所,倒不如说是监狱啊。所以他们称我为大魔王一点都没错啊,我确实是亲亲世界最大的魔王啊。”

袁小莹将她扶起来,牢牢地抱着她,“但你有颗善良的心,不是么。我们虽然没有改变世界,但却用善良温暖了彼此,这对那些和你一样秉怀善良的人,是一种相互的勉励啊。”

简慧贤抱着袁小莹痛哭流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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