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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日中有许多人都觉得她动机不纯,留在桀日是个祸患,可他却一次又一次压下他们对她的贬评,他却只对她笑,静静地为她撑起一片纯净宁和的天地。
偶尔会在某个黄昏的阳台下,他点上一根烟,陪她一起看升落的星辰。有时候,他会对自己说一些小时候的事,回过神来后,眼里充满了淡淡的挣扎和无奈。他说,他一点也不想呆在桀日。他想过安宁的生活,和她一起。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光泽流淌,他对她笑,眼里泛开淡淡的忧郁,淡淡的柔和。
那时,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有人待她如此,她难道一点点感动也没有吗?当顾朝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温暖的触感从头顶漫至全身时,她难道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吗?当他温柔地吻着自己的眉眼,当他修长的手扣住她的腰,当他淡淡烟草味的好闻气息侵入她的感官,当他做着一件件让自己感动的事情,她难道没有生出过放弃任务,伴他一生的念头吗?
她父母早逝,她孤苦如草,有人说会和她永远在一起,会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承诺给她一个温暖的家,会不遗余力地对她好,她不是铁,难道一点点都不会动心吗?
她不是圣人,当然做不到无动于衷,她会难过,会彷徨,她好想跟着自己的心走,做一个十六七岁的普通少女,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
爸爸作为捉拿桀日的中央特警,惨死在桀日抢下,身中数弹,血肉模糊,那样的惨状她至死也不会忘记。
她已经失去了母亲,却没想到,没有多久,她连父亲也失去了。
那个从来威严,从来严肃的男人,却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结局。
入殓的时候,她坚持要为亲自他换掉脏污的上衣,当她颤抖着手撕开被血僵住的衣服时,她分明看到了他脖子上垂着的一根小红线,上面的饰物被血浸湿,却能隐隐看到原痕——一只很小很粗糙的木船。
五岁的那一年,他又要去执行任务,那一天刚好是他的生日,她踮起脚尖,在他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把一只自己雕的小船塞到了他的手里,眼里泪水闪烁,她说:“爸爸,以后想小舟了,就看看它吧。”
没想到,七年了,她自己都快忘记了,他却一直还戴着,视如宝物。
她的眼睛被刺痛了,第一次哭得那么歇斯底里,她抓住他冰冷的手,喊道:“爸爸……”
那个时候,她也像宋莲舟一样大吧,十三岁左右的年纪,她苦苦哀求曹叔叔后,终于争取到了他的同意,于是,她就被送到中央刑警部卧底侦查组培养卧底技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父报仇,也完成他的遗愿。
于是,十六岁时,她初进桀日,遇到了顾朝。
他是个生得极好看的男子,素日凉薄入骨,却在看到她时变得温暖四溢。
可是,他看到了她年轻纯净的面容,却没看到她平静外表下一寸一寸的挣扎。
她善于隐忍,善于克制,她感动于他的深情,却更知道,自己应该立场坚定,不仅是为了父亲,也是为了国家。她一次一次的压抑,她憋得很苦,没
有人能体会到她那种心境,可她还是咬咬牙,告诉自己,人生世上,从来有些路,需要独自去跋涉。
久而久之,她慢慢地平静了。
于是,她把他送进了牢里,她执起手枪,让他走进了一条不归路。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很平静,没有一点点声响,像是空了一样。
一鞭子抽在她脑门上,她的意识因疼痛而略有清明。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继续,一下一下地爬着。
她好痛苦。伴随而来的是行将死去的惶恐。她好怕。
本来以为在这个没有温暖的地方活着,倒不如痛快而死,可是当她真正挣扎在死亡边缘的时候,内心的恐慌悉数却化为了求生的**。
就像一个自沉之人,明明万念俱灰甘愿投河,临死前也总不免要费劲扑腾几下,溅起冰凉的水花。
就像自缢身亡的人,即使知道白绫上悬挂的头颅已再无生还的希望,却还是要双脚狂动,在空气中划下狷急的弧度。
她要活下去,在这样的绝境面前,她的求生意志此刻变得空前强烈,她要活下去,她要快点爬完这条街。
可是,又一鞭子抽下来,趴在地上,身染鲜血的女孩子痛得轻哼了一声,爬行的速度在苦痛的冲击下又渐渐放缓。她的思绪越来越涣散。
囚住孩子的锁链上沾了血,染上渐渐隐没的夕阳,钝重的链条上色彩明艳。
宋莲舟自小就待在春笙阁,小小的孩子经常要做很多事,端盘子,烧热水,洗碗筷,浣衣服等等都让她和另两个小女孩子全包。在桂妈妈的怂恿下,孩子们也曾向嫖客们讨过赏钱,是以春笙阁的妓女和众多嫖客都认得她。
可是现在,她从昱东开始就被人踹倒在地,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头上的血渐渐覆盖住了她苍白的小脸,让人很难辨认,再加上此刻这里围观的大都不是阁子里的嫖客,而只是一些好热闹的小老百姓,是以围观的群众很少有人知道,这就是十几日前被丞相之子带去的春笙娼女,即使知道了也很难相信,众人一致认为的孟府准二少奶奶,他们艳羡不已的好运少女,就是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女孩子。
有人问:“这是哪个府里的奴隶呀?”
“应该是昱西丞相府那里的吧,听说那里的护卫都穿蓝衣。”
靠的近一些的精瘦男子小眼眯起,回头轻声道:“是孟府的哩,这些人腰带中间都刻着一个“孟”字。”
“……”
有人问:“这奴隶犯了什么罪呀?莫不是偷了府上的东西吧。”
“……”
“……”
“怕是的吧,反正孟府教管特别严,这小奴隶呀,肯定是犯了事。”
“哎呀呀,可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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