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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嫩小脸胖乎乎,
襁褓厚实暖腾腾。
孩儿,你莫啼哭
父亲是贵族领主,
母亲是名门淑女,
殷实富足,不愁吃穿。
城堡高耸,俯瞰山林峡谷,
这些领地都属于你。
世间险恶,强者得存。
盗匪猖獗,敌国势盛。
莫怕那号角隆隆响,
战士保你安然甜睡。
弓弦拉满,利刃寒光,
孩儿,你莫啼哭。
多睡多吃,快快长大。
你会成为盖世英雄,
一生戎马。
……
梦中的景象逐渐褪去,模糊,贵族少爷达利·艾因富特缓缓睁开双眼。
冬日的清晨如同夜晚,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艾因富特家豪宅的内部已是灯火通明。
贴身男仆前来伺候达利洗漱淋浴,这位小少爷仍旧睡眼朦胧,半睡半醒,任由仆人们帮助他洗浴更衣,像平常一样,他在书房一边翻看着插画绘本一边吃早餐,今天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中还想着梦中的景象。
在梦中,他的心灵之眼跨越了时间的洪流,回溯到了十多年前,哼唱古老摇篮曲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亲,显得比现在年轻健康许多,歌声温柔婉约,而那襁褓中的婴儿生着一双青色眼眸,毫无疑问,那正是他自己。
早在一年多前,达利就发现自己天赋异禀。
他的记忆力非常惊人,能准确地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还能对当时的状况作出详细的描述,仿佛刚刚在眼前发生一样。后来,他发现自己的天赋不只是超强的记忆力那么简单,有些曾经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即使他未曾亲眼目睹,却能在梦中窥见当时的场景。
比如几个月前的一件小事,母亲的贴身女仆伊利斯不小心摔碎了名贵的茶壶,当时身边无人,她便向老管家维斯撒了谎,谎称是猫打碎了茶壶,因此,那只可怜的老公猫当天就被赶出了艾因富特家的豪宅,它的余生只能在湖边的库房里度过,靠捕鼠充饥。
达利·艾因富特少爷很同情那只惹祸的老公猫,他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不起眼的小事。
不久后,在某次午睡时,他在梦中看到了之前书房中的场景,看到女仆伊利斯弯腰捡东西时碰到了茶壶,打碎了它,而那屋里根本没有猫的影子。
转天,他单独前往佣人的宿舍,向伊利斯描绘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一切,包括那只茶壶的深蓝色釉彩花纹,地上污渍的形状,女仆伊利斯窘迫的神情,以及她用猫毛摆在陶瓷碎片旁边,嫁祸可怜的老公猫的全过程,事无巨细,娓娓道来,仿佛当时他就站在旁边目睹全程,如同亲历。
伊利斯被吓得不轻,她弯腰鞠躬,向少爷连连道歉,祈求他的宽恕,她哭着求达利不要把这事告诉管家和老爷。
毕竟,那只茶壶产自极东之地,价值不菲,几乎抵得上她一个季度的工钱,这座宅邸的老爷保卢斯男爵大方又仁慈,但他最讨厌撒谎的仆人,说出实情的话,她会失去这份豪宅里的体面工作,回到她家乡的农场去干重活儿。
达利少爷无意为难这位年长的女仆,只是要求她答应一件事,那就是她必须定期去库房喂食那只可怜的老公猫。达利答应她不去告密,他只是要测试一下自己的梦境是否真实发生过,而他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从那以后,达利确认自己拥有在梦境中重现往事的能力,但这能力不受他控制,只是偶尔在梦中看到些无聊的陈年旧事罢了,并不能起到什么实际的作用。
对他来说,真正有用的天赋还是强大的记忆力,读书可以做到过目不忘,他本身也充满好奇心,喜欢文字和图画,经常埋头在书房里过上一整天。
人们笑着说,艾因富特家的长子达利是个木讷的书呆子,很多人劝他少看点书,多出去走走,和其他贵族少年一起玩耍,不然他的身体会一直孱弱下去。
正确的建议,他想道,但他不想照做。
他脑中的知识远比同龄人甚至成人要渊博许多,但身体素质的却是他的致命弱点,明知如此,但他还是喜欢待在书房,遨游在文字和插画之中无法自拔。
老管家浑厚的嗓音打破了他的沉思。
“抱歉!打搅您了,达利少爷,老爷喊您下楼练剑,您弟弟已经在大厅等您了。”
“烦死我了,又要练剑!”达利嘟囔着,很不情愿地放下书本站起身,嘴上抱怨着,身体的行动却丝毫不敢怠慢。
达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严厉,不敢让他多等。在仆人的帮助下,他换上一身硬质棉甲镶钉样式的击剑服,抽出一柄训练用钝剑,快步向一楼的大厅走去。
宽广的厅堂内,明亮的大理石地板映衬着无数蜡烛的光芒,金属交击的声音在高耸的柱梁间回荡,保卢斯·艾因富特男爵正在教授两个儿子家传剑法。
和上一周动作大开大阖的战场军刀术不同,这次他们在练习的是一套实用的迅捷剑剑法,动作利落实用,步伐轻盈,尤其适用于街头防身和决斗单挑。
男爵的长子达利·艾因富特个子不高还很瘦弱,他很不幸地长着一张瘦长马脸,两只眼睛也像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样细瘦,仿佛两条青色的细长伤口,他肤色惨白,高耸的鼻梁两侧长了好些个雀斑,留着一头整齐的棕色短发。
这孩子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显得慵懒而又冷漠,整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显然,比起练剑,他更喜欢读书。
达利的弟弟威廉·艾因富特完美继承了父母外型上的的一切优点,肩膀宽阔,四肢修长,长着和母亲一样的金色卷发,他容貌俊秀,面色红润,一双深邃的青色大眼睛炯炯有神。
威廉挥剑的动作流畅优雅,相比之下,他哥哥达利就显得差劲许多,连这把轻质化的训练用小剑都拿不稳,保卢斯·艾因富特男爵站在一旁,面对长子达利糟糕的表现,他作为父亲却也并不气恼,只是加倍地耐心教导。
妻子美丽善良,两个儿子也各有所长,一切都顺心如意,而自己只需耐心引导孩子们成长,家族的前途必然光明无限。
长子达利拥有令保卢斯男爵更为满意的天赋和个性,达利不像同龄的孩子一样淘气玩闹,他喜爱读书,有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
这位父亲最渴望的就是一位头脑聪慧的继承者,以瓦尔斯塔人的习俗,长子继承家业,达利的聪明好学正好符合他的期待,身体矮小瘦弱一点也无所谓。
而威廉这个强壮的次子也不负他的期望,训练剑在他的手中就像手臂的延伸一样自然,这孩子将来在剑术方面的造诣一定会超过自己,甚至有可能会比肩当代剑术大师,将来必定能成为一名骁勇善战的军人,在战场上获得象征荣耀的勋章,继承先祖们的勇武精神。
保卢斯男爵本人能文能武,他上过战场,当过官员,有绝对的自信培育出优秀的继承人。这位家主沉浸在未来的美丽愿景之中。
老管家维斯走到厅堂,似乎有事相告,他彬彬有礼地在一旁等待,不愿去打断老爷和少爷们练剑。
老管家维斯是一个神情严肃的老顽固,他做事喜欢循规蹈矩,恨不得一切都要依照瓦尔斯塔贵族的古制行事,做事说话追求礼数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保卢斯注意到了候在一旁的管家,他伸手向贴身男仆要来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随即走向一旁,吩咐两个儿子继续练习。
他坐下来,对着管家问道:“什么事,维斯?我说过你不用太过拘谨,有事直说便是,不用怕打扰到我们。”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老爷。有个流浪儿在庄园的某处栅栏外晕倒了,是个小女孩,看起来像是因为饥寒交迫导致的昏厥。这会她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很虚弱。我已经吩咐佣人们带那女孩去吃顿热饭,然后给她找些仆人们的旧衣服保暖,留她在庄园的偏房过夜,等她恢复体力以后给几个钱打发走。您看这样处理还算稳妥吗?老爷。”
保卢斯男爵用两根手指从上衣口袋里夹出一枚银币放到桌上,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你做的很好,维斯。我们艾因富特家族向来对穷人慷慨和善。这事你做主就行,把这钱交给那孩子,明天让仆人带她去塔嘉维市区里的孤儿院,向院长提我的名字,我们家族资助了那里,院长肯定会答应收留她的。”
“好的,我一定办妥,打搅您了,老爷。”
说完后,老管家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缓慢后退到门口才转身告退。
两位少爷把这番对话听在心里,相较于塔嘉维城区内那些冷若冰霜的贵族们来说,父亲的做法已经足够温柔体贴。
过了一会,老管家维斯又来到厅堂,这次他稍显急切,没有像以往一样拘泥于礼数,进门就直接禀报:
“抱歉,老爷,我想我有必要再次打搅您。”
“你说吧,我们已经练完了。”
“那流浪儿吃了顿热饭感觉好多了,这小家伙傻呆呆的愣着不说话。她交给我一封信,看到信封上的文字之后,我认为此信应由老爷您亲手拆开。”
说着,管家递过来一封脏兮兮的信。
保卢斯·艾因富特男爵皱了皱眉,他对着老管家凝视片刻,一脸疑惑地接过信件。
信封非常简陋,裁剪得很糟糕,连火漆封口都没有,一定不是出自贵族之手。
信封上方写有艾因富特家的地址:赫尔比斯伯爵领塔嘉维城西郊绿水河畔艾因富特庄园。
地址的下方用潦草的笔迹写着一段话:
“保卢斯·艾因富特将军,您是我最后的希望,恳请您在百忙之中这封信。”
“将军?”,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这个头衔称呼过自己了,莫非?保卢斯男爵脸色一变,急切地撕开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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