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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4年4月13日下午13时
大雾终于消退。
由于炮兵们再无视线障碍,瓦尔斯塔公国军左翼遭到加农炮和榴弹炮的猛烈射击并被逼退。
四国联军的工兵队趁机在此架设浮桥,有约1.5万名生力军渡过河流,朝着防线猛扑过来,但很快被瓦尔斯塔公国第三军击退。
由于公国军中央部队和右翼部队遭到严重挫败而大幅后撤,原本占有优势的左翼防线为了防止被包围也被迫向右后方转向,整个战场的交火线已经向右翻转了90度。
诺德河的岸边已经完全被四国联军所控制,工兵们架设浮桥的作业再无阻碍,联军的所有主力跨过浮桥和浅滩快速渡过河流,两军即将迎来决战。
瓦尔斯塔公国军左翼战线,达利·艾因富特将军站在交火线的最前沿指挥战斗,直面雨点般飞溅而来的弹丸。
胯下的战马早已不是早上乘骑的那一匹,身边的卫兵换了一拨又一拨,人与马的尸体在他身边堆积起来,救护队的护士们在尸体堆中翻找活人。
战况惨烈如斯,第七师的防线仍旧如山岳般岿然不动,这支部队已经打退了联军多次大规模进攻。
伤口疼痛、身心疲惫,却极少有逃兵出现,硝烟熏黑了他们的脸孔,伤兵缠着染血的绷带,平日里严苛的训练使得战斗变成一种本能。
他们像钟表内的机械齿轮一样,麻木地重复动作:装填……开火……装填……开火……直至中弹倒下为止。
可悲的是,战士们的坚强却没能换来回报,只靠精神无法弥补兵力和军备上的劣势。
师长达利·艾因富特显得非常不甘心,几个小时前还占有绝对优势,还缴获了几面军旗,现在却随时可能全线溃败,他努力不去想战败后会发生些什么可怕的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指挥战斗,直面眼前这片战场。
这片曾经丰茂的田野已经被双方的炮弹摧残得面目全非,许多地方的泥土都被炸得翻转过来,地下水溢了出来,形成无数的水洼,这片战场已经变成一片充斥着死亡的恐怖沼泽。
烧焦的旗帜、卷刃的军刀、断裂的枪械,战争的印记歪斜地插在泥泞的地上,军人的尸体遍布其间,传说中地狱的光景也不过如此。
一名教皇国骑兵上尉被6磅实心炮弹直接击中,胯下坐骑瞬间蒸发,两条腿被打成碎肉,他惨叫着爬行,又遭到己方榴霰弹的误伤,两个空洞的眼窝里流出血色的泪来。
他绝望地哭喊着:“救救我!仁慈的神啊!救救我!妈妈!妈妈!”。
参与进攻的联军部队抛下无数尸体撤退了,第七师又打退了一次猛攻。
无情的战鼓很快再次敲响,联军又派出了三支纵队,他们排成密集的队形,跟随鼓点和笛手的节奏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防线逼近。
“达利!他们又攻上来了!”第七师副师长嘉文上校放下单筒望远镜,抱怨般地说道。
达利看了一眼最前列的阵线:“中间的16连伤亡惨重,让他们撤下去修整,换5连上去顶替。”
“师长,这次的进攻有些难应付啊,您看那些旗帜,白底色金叶镶边的圣十字纹饰,那是教皇国神官卫队的标志,那三个步兵纵队都是由圣堂教会的狂热信徒组成,只怕没那么容易被击退。”
“是啊,对方动真格了,这次得小心应付,必须增加防线的纵深,绝不能被敌军打穿,能不能扭转形势就靠我们左翼了,普瓦尼少校,带着你的营上到第三条步兵阵线,让掷弹兵连形成纵队站在中间,命令其他连队排成三列横队。”
士气高昂的教皇国神官卫队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双方的轻步兵率先接战,随着交火距离逐渐拉近,防守方的散兵线后退,线列步兵压了上去。
几轮齐射过后,防守方的横队火力优势明显,占了很大便宜,打死打伤不少人,但攻击者抵近防线之后,人员密集的纵队便开始发挥优势了,他们不再受到来自两翼的攻击,火力也完全压制住面前的横队。
在大约70公尺的距离上,三支纵队向着防线发起了冲锋,领头的竟然是个三名高阶神职人员。
处在防线第一列的某位连长喊道:“小伙子们!端起刺刀,准备接近战了!”
接下来的白刃战中,第一列横队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中,第二列横队不分敌我地向着前方开火,很快也被击溃。
眼看防线就要被纵队战术打出一个缺口,在这个危急时刻,普瓦尼少校拔出了佩剑:“掷弹兵们,举枪齐射,跟我冲啊!”
随着一轮势头强劲的反冲锋,处于强弩之末的教皇国神官卫队终于溃退,他们抛下无数同伴的尸体,一边退后还一边高喊着“我们还会回来的!神之仆从必将取胜!”
达利将军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距离交火区域太近了,敌方的这次进攻差点打到他面前,身边又有三名军官中弹死去。
一颗弹丸击中他的胳膊,他生怕动摇军心,将受伤流血的左臂藏在身后,硬是忍住痛楚没有吭声。
嘉文上校焦急地大喊:“师长!我们损失了至少三百人才堪堪守住这波猛攻!你为什么不派骑兵追击?那些混蛋神棍们就要跑回本阵了!”
“别急,嘉文,咱们师的四个骑兵中队是重要的底牌,要留着应付最困难的情况。”
“哦?真是够了!你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胆怯保守?如果不去追击……那三个连队的弟兄们……岂不是白死了?”
“冷静,我的朋友。”达利伸出染血的左手,按在嘉文上校肩上,使得后者惊讶地愣住了。
“嘉文,我知道的,第五连的连长是你的表弟,对于他的阵亡,我很抱歉。”
“你这手臂……”
“不要紧的,听着,嘉文,我必须尽到师长的职责,要为战役全局做出考量,以往的经验告诉我,此时派出骑兵追击是错误的,我不能给兄弟们报仇……但请相信我,我也失去过家人,很明白你的心情,尽管责骂我好了……对不起……我的好朋友……对不起。”
嘉文上校眼里含着泪水,轻叹了一口气:“哎,我明白,你这聪明的混蛋,你总是对的。达利,你的胳膊中弹了,为什么不叫医务官?”
“我不能离开前线,哪怕一秒也不行,士兵们会以为我丢下他们逃跑了,后果将会是毁灭性的,而且啊,你看呐!他们又来了……”
令人不安的鼓声再次响起,联军新派出的五个纵队正踏着稳健的步子前进,他们的两翼出现了高耸的身影——有骑兵参与进攻。
第七师的军官们担忧起来,他们不确定,已经千疮百孔的第七师能否顶住这波猛攻?只能等待师长的指示。
达利·艾因富特将军用衣料抹去左手上的蓝色血迹,以平稳的语调说道:
“看到了么?这就是我说的紧急状况,把咱们师的龙骑兵和猎骑兵中队全调上来,先生们,真正的考验来了,准备浴血奋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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