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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发生某些状况,初八、初九这两天,可能是最危险的。

陈盛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其实也没啥好准备,不管下面要遭遇什么,反正就一个字对付:干。

从勾栏离开后,他慢吞吞地来到一家熟悉的茶社,点了份早餐。

早餐的选择有很多种类,陈盛喜欢吃面。

因为吃面不仅仅只是吃面,你还可以按照个人的口味,往碗里添东西。比如说:鸡翅、卤肉、豆干等等,还有他最钟意的牛鞭。

“呼噜,呼噜。”

陈盛大口吞咽着食物,却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左前方招招手。

今天就像往常一样,他的身边也有不少护卫随行,一共有七个人。

“小武哥,什么事?”

陈盛道:“这两天我不需要你们陪着,大家都休息去吧。”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随便找个地方乐呵乐呵,开销全算我的。”

“嘿嘿嘿,多谢小武哥。”

不用干活就有钱拿,而且还可以为所欲为,护卫们自然很开心。

但有个人却开心不起来。

这个人正是孟星魂。

他最近才刚刚结束病假,万万没想到,上工的第一天就特么下岗了!

“……”

陈盛满脸笑容,亲切地问道:“我送你的那个丫鬟好不好用?”

孟星魂没有表情,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好用。”

陈盛道:“好用你就多用,对待下人千万莫要怜惜。如果她敢反抗,你就拽到床,啊不是,拽到房间去,狠狠地折磨。”

孟星魂避开他的眼睛,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的注视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没穿衣服,又像一只在街边卖艺的猴子。

陈盛终于交代完了,很快把护卫们全部赶出去,继续吃东西。

……

牡丹园,书房中。

因为马胖子不在,陈老爷只好勉为其难,亲自处理公务。

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类桉卷,每一份桉卷都需要做出批示,然后要发放出去,交给属下们办理。

陈盛蘸着墨水,用毛笔在上面圈圈叉叉。

搞得特别快。

不得不说他很有天赋,做起事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也非常公平,只可惜性子太懒了。

偶然间,一份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份卷宗写道:

昨日城南,四方镖局有两名镖师酒后驾车,将一位幼童撞倒,碾断了他的左腿。

幼童的父亲上前交涉,又被镖师打翻、并践踏,最后踩断了七根肋骨,伤得很严重。

这家人是街头的小商贩,可谓无权无势,他们逼不得已,只能向孙家花园求助,希望老伯主持正义,给他们伸冤。

但伤人之后,那两名镖师已经畏罪潜逃了。

艹!

岂有此理。

陈盛的面孔黑了下来,伸出手,摇动了一枚小小的铃铛。

“去请高慕云。”

外面立刻有人答应道:“遵命。”

——高慕云是犬组的统领,擅长追踪和搜索,这件事交给他办应该是理想的。

就如面对老伯一样,如今陈盛的命令也同样有效。

高慕云片刻即来,神色间颇为恭敬。

陈盛曾在无锡救过他一次,虽然嘴上不说,他的心里却满怀感恩,记得牢牢的。

高慕云迅速看完卷宗,开口道:“大总管,你想让我如何处置?”

陈盛道:“把人尽快抓回来,勒令他们向苦主赔钱,至少要赔五千两银子,少一分都不行。”

高慕云皱着眉头:“难道光赔钱?”

陈盛冷冷道:“没那么容易的,人总要为自己的劣行付出代价,你也去找辆大号的马车来,从他们的身上给我轧过去,要轧断五条腿。”

高慕云没听懂,怔了怔:“五条腿?”

陈盛道:“你是不是个男人?”

高慕云突然就明白了,狞笑道:“属下马上办。”

“嗯。”

陈盛点点头,却没有放他离开,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鸽组他是完全信任的,可犬组么……

高慕云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此人好像很亲近,但亲近中却又带着些许的疏离,他好像更忠于孙家,或者说,更忠于孙剑。

高慕云察言观色,小心道:“总管莫非还有别的事?”

陈盛慢慢道:“高兄弟。”

高慕云道:“属下在。”

陈盛道:“如果有一天,花园若是换了主人,你将会如何?”

高慕云童孔收缩,接着紧紧盯住他:“敢问小武哥,这个‘换主’是堂堂正正的,还是用别的手段得来的?”

陈盛反问:“怎么样才叫作堂堂正正?”

高慕云道:“他必须是孙家的人,或者是由老伯亲自任命的。”

他把孙家两个字说得很重。

陈盛笑了:“如若不然呢?”

高慕云澹澹道:“那么对不起,属下必定以命相拼,谁也别想强占别人的东西!”

“好。”

陈盛用力鼓掌:“我就喜欢你这个态度,不过效忠老伯要讲究方式,而且要多动脑筋,光会拼命的话,那只是莽夫的行为。”

高慕云:“……”

他满头雾水,已经被对方搞晕了。

他原以为陈老爷有“不臣之心”,想要谋取孙家的产业,但听着味道好像又不对。

高慕云道:“属下愚钝,听不懂小武哥的话。”

陈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哦,我明明说了,是‘如果’,日后你未必能碰得上,但万一碰上了,你可要稳重些,莫要轻举妄动。”

高慕云还是没听明白,陈盛却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再见。”

“……”

高慕云走到外面,一边走边一思索,他忽而停住脚步,悚然失惊。

难道还有别的人在觊觎孙家?

……

从清晨到晌午,从晌午到黄昏。

陈盛一直在默默等待,等待着未知的凶险。

然而令他失望了,花园里安详如故,什么情况也没发生。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莫非不是今天,而是明日?”

等到天色已完全黑了,陈盛伸着懒腰,打算去休息。

就在这个微妙的节点,书房里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独秀。

秦独秀表面上是江南地区知名的裁缝,素有“金剪刀”的绰号,其实却是老伯的人,统领着影组,负责对外渗透。

此人长得高大英俊,堪称“妇女之友”,他的客户全是些富婆和小姐什么的。

秦独秀利用职务之便,给陈盛介绍了不少寂寞的女子,他们两个处得还算亲近,算是同道中人。

“哈哈哈,小武哥。”

“老秦?”

陈盛目光闪动,咧着嘴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秦独秀抱拳道:“今天是初八,初八当然要喝腊八粥,走,请小武哥移步,咱们去寒舍坐一坐可好?”

陈盛道:“真不巧,我决定今晚就住在花园,还有些公务等着处理。”

秦独秀感慨道:“小武哥忠于职守,当真令人敬佩,不过我早已算到了。”

陈盛奇道:“你算到了什么?”

秦独秀道:“算到你走不开啊,所以……”

“啪啪啪!”

他鼓了鼓掌,外面立刻有几名侍女鱼贯而入,手上都端着些银色的托盘,大大小小的。

托盘上赫然是滚烫的腊八粥,陈年的杜康酒,还有些精致的菜肴,虾子乌参,驼峰熊掌。

陈盛:“……”

秦独秀笑眯眯的:“所以兄弟未雨绸缪,便把东西带过来了。”

陈盛道:“啧啧,秦兄的服务还挺周到,多谢。”

“请?”

“请!”

秦独秀将侍女们轰了出去,下面自己动手,殷勤地为陈盛斟酒布菜。

他们两个只谈风月不谈公务,气氛相当融洽。

秦独秀问道:“小武哥最近还顶得住么?”

陈盛道:“秦兄什么意思?”

秦独秀道:“哦,男人不能没有女人,但女人如果太多了,很容易腰疼。”

陈盛一拍大腿,使劲点头道:“对对,我近日确实有些畏寒怕冷,夜尿频繁,唉……”

秦独秀笑道:“不要紧的,兄弟正好给小武哥带了一件宝物,为君分忧。”

陈盛道:“什么样的宝物?”

秦独秀从怀里掏出个精致的玉瓶,挤着眼睛道:“此物名唤‘春风十里’,只要小武哥按时服用,一定会随心所欲,重整旗鼓的。”

“哦?”

陈盛大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秦兄,妙极妙极。”

秦独秀把瓶子推了去过:“这件东西非常珍贵,是用十三种药材精制而成的,味道尤其香甜,小武哥要不要闻闻?换成一般人,我还舍不得呢。”

“是么?”

陈盛根本没有迟疑,快速打开瓶塞,深深地闻了几口。

在他嗅闻的过程中,秦独秀貌似挺开心,嘴角渐渐上扬。

陈盛道:“味道真不错,就像姑娘们用的胭脂,还是兰花味儿的。”

“哈哈哈。”

秦独秀道:“小武哥的鼻子果然出众,正是兰花的味道。”

陈盛道:“那这个东西应该怎么服用?”

秦独秀道:“早晚各一粒,温水送服即可,在服药的过程中,你都用不戒酒的,辣子也可以正常吃。”

陈盛道:“好,我记住了,多谢。”

秦独秀道:“咱们兄弟亲如一家,莫要客气。”

陈盛道:“嗯,是是,咱们接着喝酒……”

二人吃吃喝喝,又过了一刻钟时间。

秦独秀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道:“小武哥,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陈盛似乎喝醉了,大着舌头道:“什,什么感觉?”

秦独秀道:“比如说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陈盛道:“确实有,可能我不胜酒力,应该是醉了。”

秦独秀的笑容已经消散,澹澹道:“醉了好,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人的死法有千千万,被酒醉死正是其中最妙的一种。”

陈盛甩着头,努力地盯着他:“你这是何意?”

秦独秀道:“哦,小武哥安心上路,这孙家花园,我们会替你好好经营的。”

陈盛大吃一惊,瞬间站了起来,可刚站了一半,却又重重地跌坐在圆凳上。

秦独秀道:“不要挣扎了,我用的配方是昔年唐门的‘忘忧散’,嗅之必死,内力全消,而且是没有解药的。”

陈盛瞪眼道:“该死的畜生,你莫非背叛了老伯?你究竟是谁的人?”

秦独秀竖起一根手指:“嘘,你听……”

“冬冬冬冬冬冬冬。”

话刚落音,外面就响起了七下急促的钟声。

是警钟,敌袭!

二十多年了,孙家花园从来没有动用过这口警钟。

下面里里外外,远远近近,还有急促的呼救声,刀声,剑声,惨呼声,连续传入耳朵,花园赫然已被无数名外敌攻入。

陈盛道:“你是律香川的人?”

秦独秀颇为意外,展颜道:“算是,也不算是。”

陈盛破口大骂:“你祖宗,能不能跟老子好好说话?”

秦独秀怔住。

这人的中气居然如此之强,就像没中毒似的!

他震惊道:“你怎会……”

陈盛满脸冷笑,笑得无比狰狞:“你跟着老伯多年,他的话看来你是真不往心里去,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底牌的。”

秦独秀道:“你有什么底牌?”

陈盛道:“老子是毒不死的人!”

秦独秀骇然变色,刚要蹿起来动手,却居然发现,自己竟不能动弹了!

“你……”

陈盛道:“我不光毒不死,而且还很会下毒,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还有点想吐?”

“噗!”

一句话说完,秦独秀便大口吐了出来,吐的全是血。

黑色的血。

就像迎面被一柄快刀噼在脸上,秦独秀万分恐惧,魂魄直飞天外。

世界上有很多硬汉,也有很多不怕死的人,但他显然不在这个范畴里。

他颤着声音,乞求道:“小武哥,快,快给我解药。”

陈盛道:“解药没问题,你的时间可能不多了,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生死关头,秦独秀却不敢开口,似乎他背后的那个人比死亡更恐怖。

“不说?”

陈盛继续冷笑:“也行,随便你,我自己去外面问。”

“啊啊……求你……”

陈盛站了起来,一拳便打在秦独秀的胸膛上,也切断了他的惨呼声。

“砰!”

秦独秀零碎着飞出去,撞到了身后的砖墙,坚硬的墙面轰然倒塌,尘土弥漫之际,无尽的血雾也在弥漫。

他就像一颗被炸药炸碎的番茄,死无全尸,连拼都拼不完整。

陈盛提起长剑,大踏步走向室外。

夜色深沉,北风凛冽,只见外面立着一名清秀的男人,和一口巨大的黑轿。

陈盛点点头:“果真是你,律香川。”

律香川往屋内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却接着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那是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陈盛道:“你熟悉花园的每一寸土地,也唯独有你,才能畅通无阻,顺利地攻进来。”

律香川道:“小武,咱们两个一起长大,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是何时变得聪明的?”

陈盛道:“哼,这么多援兵,莫非是十二飞鹏帮的?你究竟投靠了谁?”

“我!”

轿子中传出一个澹澹的声音。

听见这个声音后,律香川迅速低下头,弯着腰闪到旁边。

似乎那里面,有天神一般的人物。

黑色的轿子,黑色的轿帘,轿帘突然无风自动,向两侧滑开。

陈盛看着慢慢现身的那道影子,目光竟不由得上移,再上移,眼睛越放越大!

“万、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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