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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司马伦比武选士以来,已经月半有余,相国府卫已经把初步宣称的五千人编织扩充成了足足上万人,不过事实上的相国私兵不是一万,而是整整两万人马。
宫胜身为五率之一,所领人马四千,每日操练兵马,日常的人吃马嚼银饷编织把他忙得不可开交。而作为权倾朝野的相国司马伦私兵将校之一,除了掌兵练兵之外,每日必要应对的登门拜访、礼尚往来更是不少。
这一日宫胜便接到了安阳侯石崇的请帖,邀他到访石崇在洛阳城外的别院金谷园。与宫应龙一同受邀的还有太史誉,两人于是约好了时间一同赴会应邀。
金谷园虽然是安阳侯石崇的私人别府,却也是现如今鼎鼎大名的洛阳八景之一——金谷晴春。传闻当初石季伦修筑此处别府是为了与王恺斗富,石崇因山形水势筑台凿池,周围数十里布置楼榭亭阁,又多置南海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奇珍物品,每逢三月风和日丽之际,金谷园里桃花灼灼、柳司袅袅,彩蝶蹁跹花间,百鸟对语枝头,盛景冠绝一时,故而有金谷晴春的美誉。
伏夏之际,温风已末,蟋音了了,宫胜邀着太史誉同去金谷园。两人方一到金谷园,报上姓名,就有下人迎上来,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礼说:“两位贵人这边请,小人为两位领路。两位叫我小胡就好。”
这自称小胡的下人高高瘦瘦的,一脸的土鳖相,宫胜看着依稀有几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他点点头,随口问了一句:“小胡你原本就安阳侯这里当差的?”
那仆役忙堆着笑脸说:“小的才来不久,之前欠了太多债,多亏了侯爷仗义搭救,小的为了报效侯爷的恩情就留这儿了。”
听到欠债这话,宫胜心里微微一动,忽然响起当初他被打发去做弼马温的时候,在典巷散心遇到的那个把自家婆娘拿出来典当换钱花的不正是这个小胡嘛。
‘看样子卖了婆娘也没还上债,又把自己卖了。’这话宫胜只是心自己心里一过,并不说出来。
一路上那叫小胡的下人一边引路一边为两人指点金谷园凤光所在,“两位贵人,前面就是听涛阁”,宫胜顺着那他所指的方向看,不远处一间开着椭圆轩窗的八角阁坐临溪水,山势在听涛阁前笔直的垂落,使得本来缓缓流淌的溪水形成了一道丈许高的水帘瀑布。
太史誉于是开口问道:“这小瀑布是天然如此?还是石侯人工开凿?”
小胡弓着腰谦卑的回话说:“回贵人的话,这一处瀑布是安阳侯大人使人开凿的。”
太史义元于是笑谓宫胜:“久闻其名,百闻不如一见。”
宫胜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遥指远处绵延的织锦屏障说:“早听说安阳侯与王恺斗富织锦四十里为步障,确实是富丽堂皇。”
太史誉:“这似乎是蜀锦。”
小胡哈着腰陪笑说:“确实是蜀锦,侯爷富甲天下,用就要用最贵的蜀锦。”
不多时,宫胜和太史誉在下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安阳候石崇的会客所在。睎目可见一片楼阁依地势而起,又架水次第铺开,潺潺溪流平铺数十丈,上面便是以桥廊回环衔接的亭台楼阁,而水势因地势骤沉又在楼阁之外悬一道半丈高低的水帘,然后缓缓流过数十丈外延伸到宫胜和太史誉足下。
太史誉赞叹说:“连舟荡云锦,流水入楼壶,这想必就是安阳候的蓬莱洲了。”
一旁的小胡立刻接上说:“贵人高见,这里正是蓬莱洲。这一处地方的地势水流全是人工建造,无论是隆起的坡地形成的小瀑布,还是这宽二百步的水面都动用了大量人力方才开凿修成,然后才是在水面上架设浮楼。贵人们在此聚会就如同身在海外蓬莱岛上,所以得名蓬莱洲。”
旁听的宫胜、太史誉无不感慨石崇之奢华,走近了再看蓬莱洲,只见屋檐上六兽盘桓,瓦尽青碧,楼舍又多以青纱帷幕遮蔽,一片山水青葱的意境便顺着楼中流水不住倾泻而出。
宫胜和太史誉来到楼阁前,那叫小胡的下人忙说:“两位贵人且止步,待小的去同传一声。”说着就一溜小跑入内。不多时就见安阳候石崇亲自出迎。
石季伦一脸春风的拉住宫胜和太史誉的手说道:“可把你们二位青俊给盼到了,快随我入席”,说完便携着两人一左一右往楼阁里面去,情态异常熟络。
里面的筵席早就有人等候,石崇先是拉着两人介绍:“诸位,这二位就是前些时日里名动天下,御前演武的两位俊才,相国府上中卫率宫胜、功曹从事太史誉。”
介绍完两人,石崇又为两人一一介绍在场的客人们,他手指一位丰神俊朗的客人说道:“这位就是当年迷倒满城少女的潘安,黄门侍郎潘岳潘安仁,就是现在也能迷倒不少少妇呢,哈哈哈哈。”
这位潘安仁听石崇取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神情变化间眉上有山势起伏,目光中亦有波澜涨落,若是年轻十年,怕真是如传说中的满城骚然了。他举杯致意,然后浅酌一口。
石崇又指一人说:“这位左太冲的《三都赋》当初可是洛阳纸贵,当世文坛领袖人物。生平不识左太冲,文章名世也枉然,你们今天算是见到了。”
左思其貌不扬,唯有才学重于当世,他也笑着颔首,连连说:“季伦总是拿我这点虚名唬人,两位见笑了。”
介绍过左思之后,石崇接着介绍的一位客人是位青年,这青年面如玉冠,眉衔青山,他正襟危坐,两袖微拢半掩了手,神态里透着一份挥之不去的安然自在。
石崇把宫胜与青年拉近了介绍说:“琅琊八骏,国之栋梁。这位是琅琊王导,王贤弟字茂弘。”又与宫胜和太史誉二人说“你们几个年纪相仿,不妨多交流交流。”
宫胜和太史誉随即和在座的王导相互施礼,琅琊王氏近乎当今氏族之冠,八王名满四海,王戎、王衍兄弟领袖士林,两人当然明白琅琊王氏中人的分量,何况这位王茂弘气度雍容,只是一见面就让人觉得亲切。
随后石崇又领着宫胜和太史誉来到陆机、陆云面前说:“这二位乃是人称洛阳三俊的陆云、陆机。”于是宫胜、太史誉又与陆云、陆机见礼。
随后石崇又介绍了刘琨、陈徽、刘乔、杜耽、杜尹等人,连着宫胜二人和主人石崇在内一共十五人到场赴宴。
这些人中陈徽字道达,出身颍川许昌陈氏,现任东宫左卫率,领东宫左卫二千五百兵。其兄长陈凖为中书令,颍川陈氏一门显赫,虽然比不了当初陈群领袖士林,列当世第一流名门还是不在话下。
刘乔字仲彦,已经是天命之年,刚好和石崇同年,青年时刘乔曾随王戎南下灭吴,见任散骑常侍。
杜耽、杜尹两人都出自京兆杜陵杜氏,前不久清洗贾党,杜氏领袖杜斌也因附逆被诛,对于杜氏来说算得上伤筋动骨,不过但凡门阀士族根深树大,譬如杜耽、杜尹二位就不受牵连。
宫胜入了局,就见早就侯着的一排侍女就端着热腾腾的菜品佳酿上来宾。安阳侯的侍女人皆殊色,身上穿着无袖开领紧身的丝绸长袍,裙摆又在臀下大腿两侧开襟,大片雪白细嫩的肌肤尽情的暴露在温和的夏风里。
原本空荡荡的桌案上立刻被精致的菜品所填满,单笼金乳酥、曼陀様夹饼、御黄王母饭、白龙臛、乳酿鱼、丁子香淋脍、葱醋鸡等各色佳肴片刻间就摆上了餐桌,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容貌姣好的侍女们微笑着为贵客摆上一应物件后又含笑退下去,留下美好的背影。
李霖琳带着一脸的笑容为客人们奉完餐具种种,之后就随着侍女的队伍回到后庭等着管事的随时安排活计。
“霖琳,累了没呀?”刚忙活完迎宾的小胡一脸笑容的和李霖琳打招呼。在他眼里李霖琳虽然已经二十六七的年纪,比不了那些豆蔻年纪的少女,不过她一身无袖紧身丝袍下裸露出的大片肌肤还是很有有女人味的。
“嗯”,李霖琳面无表情的冷冷答应了一声,她心里啐了一口:‘姓胡的你这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小胡贪婪的看了一眼李霖琳丰腴的肉体,咽了一口口水。
且不提下人侍女之间种种,前庭里安阳侯的筵席气氛渐渐热烈,石崇举杯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不可以无歌舞助兴,我家绿珠新编了一支舞就请诸位品鉴了,”说着他一饮而尽,然后扬手拍了三声。
悠扬的笛箫声扬起,琴瑟紧随其后,琵琶妖娆,钟声质朴,交织在一起便是婀娜美人莲步轻移,然后载歌起舞。
宫胜与王导坐的近,便听这位王茂弘赞叹道:“纱袖轻掩拢玉笋,凤钗斜插拢云髻,这绿珠当真名不虚传。”
歌舞依旧,一身清凉的侍女们又次第给客人们奉上茶水,宫胜倾心歌舞,侍女奉茶不过略一点头罢了。
一旁的太史誉则是把目光倾注在眼前侍女身上,为太史誉奉茶的侍女生了一张如画的脸,眸子里似噙了水光,云鬓高卷,玉钗斜插,贴身的明黄丝袍把美好的曲线勾勒。
太史誉轻声问奉茶的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垂下一泓秋水般的眸子,嘴角含了微笑轻声答道:“奴家艾琳。”
太史誉抿了一口明艳侍女奉上的新茶,摇头笑了笑对一旁的宫胜说:“安阳候果然财大气粗。”
宫胜哈哈一笑,一个上品的女人要卖一二百两银子,可不是财大气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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