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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设宴,非公侯之女是没资格参加的。
更何况皇后此次设宴是为了给端王傅云苏挑选王妃,自然要选门第家世配得上的,没有爵禄的人家她压根连想都不会想。
但段音离是个特例。
她救了太后和太子,破例召她入宫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对外却不能用这个理由,否则就等于是在变相打太医院的脸。
景文帝虽然当着面气吼吼的说治不好太后要他们陪葬,但骂过也就完了,如今太后身体康健,他身为君主若再阴阳怪气的给人难堪容易君臣离心。
是以这一日入宫赴宴的不止段音离一个例外。
太医院院使之女、副院使之女、左院判之女皆在其列。
皇后给出的理由是,端王傅云苏身子不好,几位太医平日里多有费心,是以这次召其女进宫赴宴以示嘉奖。
段音离浑然不知这背后的曲折,没心没肺的就进了宫。
符笑陪她一起去的。
她是平阳侯之女,本就受邀在列。
不过以往这种宴会她都是不去的。
一来是因为身子不好;二来是身子不好造成她深居简出没什么朋友,去了怪没意思的;三来是她本就不是爱热闹的性子。
可从符禄那听说段音离也会进宫后,符笑便决定同她一起去。
救命之恩尚未相报,这次正是机会。
符笑恐段音离生于江湖不知深宫险恶,是以准备陪她一闯龙潭虎穴。
去时的路上,段音离不住嘴儿的吃,拾月给她带的那个小食盒就像一个百宝箱一样,取之不尽吃之不竭。
符笑自认不是一个嘴馋的人,竟硬生生看饿了。
她失笑:“阿离,你是想这会儿把自己喂饱了,待会儿进宫安静的当个大家闺秀吗?”
段姑娘缓缓摇头。
大壮给她打扮耽误了许多时间,她出门的时候没用早膳,这会儿正饿着呢。
符笑:“我听七哥说,宴会上的珍馐美味多是没人动的。
男人推杯换盏,吟诗作赋,不亦乐乎;女人争相斗艳,抚琴作画,轻歌曼舞。
我见你吃的欢快,还以为你是担心在宴会上大快朵颐会被人笑话。
你别担心,想吃便吃,怕羞的话我陪你一起。”
听符笑如此说,段音离心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小感动。
出门之前拾月好顿叨叨,叮嘱她进了宫一定不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吃起来没个完,让人笑话她没见过世面不说,还极有可能将傅云墨给吓跑了。
拾月说,大家闺秀要矜持,不能馋嘴。
如今符笑为了她放弃当一个大家闺秀,段音离觉得这姑娘不愧是葫芦的妹妹,人也这么好。
她看着符笑,郑重道:“日后若有何事要我相助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符笑也弯了唇,甜甜的说:“那你也是,莫要与我客气。”
段姑娘一脸认真的点头。
想起符笑方才说的话,她拿帕子擦了擦手,不再继续吃了。
符笑奇怪:“怎么不吃了?”
“你方才不是说宴上多是珍馐美味嘛,我给它们留点位置。”
符笑被她的话逗笑。
她想,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了。
她总是一板正经的说着听起来不算正经的话,眼神干干净净的,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内心,坦坦荡荡,不藏奸狡。
“阿离,你胃口这么好怎么都不长肉的啊?”符笑的视线落到了段音离的腰间。
丝绦轻缠,纤腰楚楚。
符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觉得两人相差无几,不过自己是因为身子羸弱,食欲不振才如此清瘦。
可阿离明显不是啊。
是以符姑娘有些好奇。
段音离想了想,面露茫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前世她是因为营养不良,怎么吃怎么补都胖不起来。
今生许是因为麒麟蛊吧。
她尚在襁褓中时便被麒麟蛊认了主,那时它也还在成长中,欺她年幼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便逮着她的血猛喝,终日缠在她的手腕上不肯离开。
就像是胎儿汲取母体的营养,她体内的能量被麒麟蛊分去了一部分,所以从小她就很能吃。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她怎么吃都吃不胖。
但这是她自己瞎猜的,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便没有与符笑胡说,免得误导了她。
马车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宫门口。
那里已停着几辆马车,三五成群的闺秀小姐结伴走进皇宫。
段音离才一下车,便瞬间吸引了数道目光。
其中有一道尤为“炙热”。
她若有所觉的转头看去,就见一名身着霜色衣裙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是她不认识的人。
段音离方才想收回视线,不妨腰间铃铛微动,玉落般的铃音轻轻响起。
她的眸光倏然凝住,没有移开。
不远处,苏羽清被段音离那不躲不闪的目光注视着,竟莫名觉得背脊一寒,仿佛自己的打算被对方察觉了一般。
她勉强稳住心神,跟着自家姐妹转身进宫。
符笑走下马车见段音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处在瞧,她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瞧见了几道婀娜身影。
她想了想说:“那是抚远侯府的几位小姐,中间的那个是侯府长女,名唤苏羽清。
生得品貌俊秀,诗书满腹,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女。”
一听到“才女”二字,段姑娘波光潋滟的眸中不觉现出几分羡慕来。
有才华的姑娘呢……真好。
她也想胸罗锦绣,出口成章。
决定了,今日回家之后一定要多背几首诗!
符笑不知段音离心中的想法,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朝宫中走去,临近宫门时,旁边却忽然冲出一道秋香色的身影,紧赶慢赶的先她们一步进了宫门。
段姑娘眯了迷眼,觉得对方抢行了。
偏对方抢就抢吧,抢完她还停下来颇为挑衅的看了段音离一眼,语气不善的说:“百家姓中有列,杜阮蓝闵,井段富巫,先杜而后段。
何况你爹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院判,岂有你走在本姑娘之前的道理!”
见状,符笑握着段音离的手略微收紧,压低声音道:“她是太医院院使杜仲之女,名叫杜婉怡。”
其实符笑就算不说,段音离也隐隐也猜到了。
杜婉怡说话时那牛逼哄哄的样子和阴阳怪气的语调简直和她爹杜仲如出一辙。
一样的令人讨厌。
符笑想着杜仲是太医院院使,是段太医的上峰,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若阿离一时忍不住同杜婉怡杠上进而得罪了杜仲,怕日后段太医在太医院中不好立足。
符笑又哪里知道,几日前段峥就已经将人给得罪了。
她原想着用自己的身份压一压杜婉怡,不料一个没照顾到的工夫段音离便开了口,说出的话险些惊掉人的下巴。
“世人皆言驴马而非马驴,依你所言,驴在马前,难道就证明驴比马强吗?
恕我孤陋寡闻,只听过千里马,不曾听过千里驴。
不过杜姑娘既为院使之女,想来必然如令尊一般见多识广,可曾有所耳闻啊?”
杜婉怡被怼懵了。
看着她那副傻呆呆的模样,段姑娘心说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嘛。
若论吟诗作赋她一定不是杜婉怡的对手,但论起吵架她能不带脏字的骂出花儿来,端看这位杜姑娘能不能受得住了。
趁着杜婉怡愣神的工夫,段音离拉着符笑的手径自越过她离开。
旁边传来的窃笑声总算唤回了杜婉怡的思绪,她又羞又气,脸成了猪肝色,却仍不死心的想扳回一城。
“簸箕筛米,穅粃在前!”
方才自己走在前面被段音离骂是驴,这次她走在前面自己骂她是米糠和秕子,看她要怎么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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