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滂沱大雨倾徐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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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府重开的第一天，衙门前人山人海，尽是伸冤诉苦的老百姓。

杨青位居高堂，背后挂匾“明镜高悬”，两个都头与李蔓伴其左右，不论大小案件，一一亲自受理。

想要一座城好，治安问题是首要。

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肚子都喂不饱，自然就男盗女娼了，因此，想要从根本上杜绝犯罪，还得先解决生存问题。

杨青一方面奏表朝廷募集粮食，一方面号召城里大户进行捐赠施粥，保障穷苦百姓的基本生存。

所谓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不过短短三日，源源不断的救命物资便从各州，用仙船运入徐州城。

运来的粮食，官府统一收仓管理，后按比例与人头发放，虽然无法持久，但短时间内至少不用挨饿了。

城里的几个大富也迫于官府的压力，纷纷停止垄断，开仓放粮，捐赠施粥。

半个月后，通报的案件明显下降，人们眼中有了希望，脸上也不再吝啬笑容。

杨青的生活仍然清贫，即使他拥有一大仓库粮食，早上一个馒头，中午一碗米粥，晚上一碗米粥；天不亮便起床，一直忙到子夜凌晨，凡遇到大事，甚至于通宵达旦；

食少而事多，对于一个文弱书生而言，身体是吃不消的。短短不过半个月，他整个人几乎消瘦了一圈，全府上下心疼不已，特别是李蔓——

全城都在流传，杨大人身边有一位“丑妻”。

事实上，李蔓也做尽了妻子的责任，铺床叠被，洗衣做饭，只差相夫教子，同床共枕，

杨青并不介意流言，李蔓也是乐在其中。

“丑女旺夫嘛！”这是流言中最常出现的一句话，也是大家都认可的解释。

这段时间里，燕云霆除了平时帮杨青打理官府事物之外，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雅庭轩。

在小鸢的帮助下，白荣的调查很顺利，黑龙会除舵主以外的杀手信息几乎都已明确，但小鱼小虾并不是他们的目标，等大鱼全部浮出水面，才是最终剑网收网的时刻。

杨青在明，燕云霆在暗，朝廷与江湖的势力，正逐渐渗透至徐州城的每个角落，以龙应天为首的势力却仍然沉浸于美梦之中。

在解决了城中基本温饱后，杨青便开始主导移民，将四十万徐州城百姓，分出十五万，发往青州、川蜀等大城市，施行“退屋还耕”制，恢复农业种植，鼓励大家生育。

关于内政，杨青畅通无阻，但关于兵权，吴琦丝毫不让，完全禁止官府干涉。

如今九州各军的重心仍是在清扫毒人上，十年之内都无法改变，想要夺得徐州城，只能智取，不能兵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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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霆很清楚，想要兵不血刃拿下徐州，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如今人和已经做到，地利与天时还须再等一等。

……

三月初，天降暴雨。

一连七八天，倾盆大雨不停，各江河水位徒然暴增，徐州又是多江交汇之地，且处于中上游段，一旦发生洪涝，必将损失严重。

季节虽已至春末，天气却乍暖还寒，特别是晚春这场大雨，气温低得可怕，人们又重新穿起了袄子。

自暴雨不停的第三日，杨青清晨便会站在屋檐下，仰望着天空，从期盼到惆怅，再从惆怅到无奈，往往一站便是整整一天，茶饭不思，夙夜忧叹。

“你再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我的仙丹也救不了你的命。”燕云霆一如既往地劝道。

杨青只是望着大雨，“天公不作美，要亡徐州城。”

燕云霆却道：“我倒希望这场暴雨能再多下几天。”

杨青望向燕云霆：“你做的事我一直未曾过问，但我由衷希望你不要拿全城人的性命去赌。”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燕云霆说罢便要离去，这时，徐肃大雨中疾驰来报：

“杨大人，长河六条支流的水位皆已涨过黄线，再这样下去恐怕……”

听此消息，“咳！咳咳……”杨青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杨大人！”徐肃欲上前搀扶，杨青却摆了摆手，却是有气无力：“不用了，我没事……你速去禀告吴将军，叫他拨一万兵甲，即刻发往双鱼口，务必在洪水到来之前，将堤坝加高加固三丈！”

“三丈……”徐肃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啊？”

“不可能也得可能！否则徐州城必将被洪水淹没！”杨青越发着急，“罢了，我要亲自去前线督促!”

徐肃惊声：“大人万万不可，这几日气温骤降，毒人又开始活跃了，且洪水来时不定，你怎么能去前线呢？”

“我身为徐州城父母官，若不亲临一线，怎能叫百姓安心，众志成城！”

“可是——”

“徐都头就先去吧，我会与杨大人同行护卫，不必担心洪水与毒人，”燕云霆又嘱咐道：“哦对了，两大水帮的帮众都是弄水好手，你务必让吴琦带上他们一起。”

徐肃甩头叹了声，“杨大人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啊”说罢告退离去。

……

正午，徐肃回报，吴琦答应拨兵一万，两大水帮帮主也亲自率领一千帮众共赴前线治水。

杨青早已备好马车，只等消息一刚到便带着五十名衙役赶赴军营。

当众人来到城下，五艘仙船已满载士兵。

吴琦意气风发地站在船头，还没打胜仗便已姿态傲然。

“杨大人可要考虑清楚了，大家忙活起来，可没心思照顾你。”吴琦高声相劝，不乏讽刺。

杨青率人登上仙船，只道：“迫在眉睫，即刻出发！”

吴琦冷笑了声，轻轻挥手，仙船飞出徐州城，向“双鱼口”进发。

双鱼口是徐州境内最重要的水利堤坝，四江交汇之地，距徐州不过三百余里，它若一崩，大半个徐州，乃至江南都得遭受洪涝灾害。

大雨倾盆，雷声滚滚，狂风呼啸。

即便是动力强悍的仙船，也被冲刷得此起彼落。

杨青站在船头，紧目眺望着雨雾朦胧的前方，李蔓撑伞站在其身后，可小小一把油纸伞，又怎能遮挡风雨？很快，他的一发便被暴雨打湿。

“杨大人，你快回船舱吧，外面风雨实在太大了。”李蔓要用双手才能勉强将伞撑起。

杨青却摇了摇头：“坐着比站着更让我心难安，李姑娘你不用为我撑伞，这伞无所用处了。”

李蔓抱怨道：“你真是比田里耕地的老黄牛都要倔！”

“咳！咳咳……”杨青捂着胸口干咳起来。

“你……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老好人！”李蔓关心极了，也生气极了。

“都说杨大人身旁有一位贤惠能干的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吴琦戏谑着走出船舱，通红的脸上醉意熏熏。

李蔓低下头，藏住了凌厉的眼神。

“马上就要到前线了，吴将军却还有心思饮酒？”杨青皱眉问道。

“今儿这鬼天气，比冬天都要冷，喝几口酒暖暖身子嘛，”吴琦并没有放过李蔓，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让我瞧瞧，杨夫人是如何貌美如花？”

杨青反手拍开了吴琦的手，冷声呵道：“吴将军，你喝醉了！”

“呕！”吴琦捂着嘴干吼，冲杨青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

“杨大人，前方十里便是双鱼口，距上午勘测的水位，又高出了整整半丈！”徐肃乘仙舟回报。

“吴将军？”杨青偏头看向吴琦。

吴琦也沉下脸色，停止了戏谑，招手叫来一个副官，叮嘱道：“让将士们把麻袋与铁锹准备好，由水帮的兄弟带队，务必在明日之前，将下游堤坝加高三丈！告诉他们，若有怠工预期者，按军法处置！”

“是！”

……

滚滚洪流从鱼口中倾泻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将草木连根拔起，失去张力的河床变得脆弱不堪，时不时便会往下塌方，本不过两百丈的江面，徒然扩宽了好几倍。

将士赤裸着上半身，冒着倾盆大雨，将沙土装入麻袋，转运并堆叠在下游的河床上。

杨青站在岸边，目不转睛地监督着岸下的工程，他的衣襟已彻底湿透，脸色愈发显得苍白，“咳！咳咳！”咳嗽也变得愈加猛烈。

李蔓踮起脚尖，试了试其额间的温度，“好烫……杨大人，你在发烧！”

杨青却摇着头，“太慢了，还是太慢了，天黑前洪水便会漫过堤坝……”

李蔓呵道：“可你若再受风吹雨打，身体会扛不住的！”

“我得下去帮忙！”杨青脱掉外套，往岸下跑去。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李蔓急得团团转，赶忙扯着一旁的燕云霆求助：“梅明志，你快劝劝他，快劝劝他！”

“劝他有用么?”燕云霆摇头轻叹，弯腰拾起一块石头，瞄准杨青的小腿，狠狠那么一扔，“嗖！”石头准确命中，杨青膝盖一弯，从岸边滚了下去。

燕云霆搓了搓手里的泥，“现在你可以把这头倔牛给带回去了。”

“杨青！”

李蔓失声惊呼，奋不顾身冲下岸去，忽然间她的腿也不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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