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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汁,快泼金汁!”
督战的士卒挥刀厉喝,顾怀和两个青壮合力抬着一口大锅,屏住呼吸奔上城头,硬着头皮将大锅倾斜,煮沸的金汁就这么被泼下城墙,淋在借着云梯攀附上来的燕军士卒身上。
惨叫声和坠落声传了上来,可没人有心情探出头去看,漫天的流矢用各种角度飞上城墙,一个运气不好,估计就要身死当场。
所谓金汁,就是煮沸了的粪汤,自古守城,这玩意儿都是必不可少的利器,也不知道当初是哪个人才发明出来的,这粪汤一经煮沸,臭味几乎传遍了整个城墙,顾怀脸上罩了块布,可还是挡不住这臭味往鼻孔里钻,躲避箭矢时一个不小心深呼吸了一下,当场就开始干呕起来。
倒完了金汁,没有刀剑的青壮继续留在城墙上也没什么用了,顾怀和两个汉子一起弓着身子往城墙下退去,漫天的箭矢里,一块巨石被抛石机扔上城头,就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剧烈的震动中,飞起的石屑擦过脸颊就是一道血痕,而顾怀他们还是还算是运气好的,一个督战的守城士卒正好被那巨石砸在身上,整个身子都成了肉糜,只剩还握着刀的断手露在外面,看着叫人触目心惊,可是城头上的其他人却好像司空见惯一般,对这种惨绝人寰的情形不予理会,只顾着放箭射杀着城墙下方密密麻麻的燕军士卒。
一个人死了,立马就有另一个人顶上,几个青壮齐力将那石头扔下城墙,那上面还沾着刚才那督战士卒的残余肢体,一个握着刀的士卒走了过来,看见伏倒在地的顾怀三人,冷冷开口:“滚远一些!”
“噗!”话音刚落,一支羽箭飞来,正中他的眉心,锋利的箭头穿透颅骨,插进去半尺多深,刚才还横眉冷目的士卒一声没吭,仰面往后倒去,同为一组的顾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有余悸地在震天的喊杀声里摸向了下城墙的石梯。
城墙上方打得火热,城墙下面的人也没闲着,燕军攻城快两月了,城里的青壮大多被集中了起来协助守城,放眼望去,不知道多少口大锅架了起来正煮着金汁热油,味道夹杂在一起直冲人天灵盖,掩体内还有无数伤兵在惨嚎,征调的郎中大夫在人群中奔走着,满身的血污,黑眼圈预示着他们估计已经好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战争是不允许人休息的,刚刚才下了城墙的顾怀三人立刻又被叫了过去,被督战士卒押着抬起大锅重新上了城墙,如是者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城墙上的喊杀声才渐渐停止下来,半晌之后,才被哭声和喘气声取代。
他们活下来了,在又一次的攻城里。
这样的场景,在过去两个月上演了很多次,从一开始的守城尚有余力,到现在的城青壮尽皆被集中起来协助守城,每天搬下城墙的尸体越来越多,人们的绝望也越来越深,因为外面燕军的攻城...看起来依然没有到头的那天。
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次攻城之后,下次燕军再进攻应该会间隔一到两天,老弱的百姓被驱赶上城墙搬运尸体,回收兵备,而顾怀他们这种负责守城的青壮,则是开始排队领起了口粮。
说是口粮,其实也就是一块巴掌大的面饼而已,而且这些还只有青壮能领,那些老弱百姓,则是要自己解决吃饭的问题,毕竟青壮如果饿死了,这城墙就守不下来了。
当然,不来守城也是不行的,攻城一开始,就有巡逻的卫队在城里各个角落搜寻,有躲藏起来的青壮,他们甚至可以就地格杀,去守城只是可能会死,但不去就一定会掉脑袋,该怎么选择,大多百姓心中多少都有数。
三两口解决了领来的粗面面饼,喝完了不见荤腥的汤,顾怀叹了口气,开始朝着内城走去,平日没有攻城的时候,是不禁百姓自由走动的,而他现在要去的,就是那座已经废弃了的道观。
围城已经整整两个月了...果然如同顾怀一开始预料的一样,粮食变得比金子还贵,现在的济南城中,已经是饿殍遍地,一片荒凉。
街头的阴影处,一个妇人举着碧玉的镯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大一些:“馒头,就一个馒头!谁能换一个馒头?”
有路过的人换了,妇人接过馒头,才咬上一口,就有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旁边伸出去,一把将馒头抢走,妇人声嘶力竭地追赶,却因为饿得太久头晕眼花,只能放声大哭,看着那抢了馒头的小孩越跑越远。
巷子里,年纪不大的小孩缩成一团,身边躺着一具尸体,那是他的母亲,敞开的衣服间,只剩下了森森的骨头,就剩一层皮还包着,小孩的头埋着,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没力气再动,过了许久,他站起身子好像想走出巷子讨条活路,才走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一切在整个济南城都在上演,但没有人会去看这些死去的人,饥饿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它会让人的心变得坚硬如铁,也会让人变成行尸走肉,围城开始时百姓的恐惧,已经变成了现在的麻木和绝望,伴着尸体睡觉,也无法让他们有任何感觉。
原本身影就很单薄,现在更显得清瘦的顾怀走得很慢,归根结底,还是饿的。
没错,他是囤了点粮食,可那点粮食怎么可能够一个成年男子,在日夜守城的情况下吃上两个月?
而且这还是粮食没有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没有老鼠,没有窃贼,但凡道观里藏的粮食出了问题,顾怀都不一定能活到今天。
不用去想守城后发的那点口粮了,充其量只能吊着一个人的命,最近这些天城头出现的越来越多的伤亡,和城中在闹饥荒不无关系。
道观近了,顾怀停下脚步,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才挑了个僻静地方翻进后院,坐在院子里怔怔无言。
咸菜已经吃光了,道观里不敢生火,他已经吃了好些天的生米,如今的济南城里,任何食物的香味都可能引来一大群饥肠辘辘丧失理智的难民,杀人越货的事情并不少见,顾怀甚至有种预感,如果围城再不解除,接下来可能会上演人类历史上最为恐怖的场面。
吃人。
何等的...人间炼狱。
……
攻城结束后的临时军议上,参军高巍报完了这次攻城战的伤亡人数,只感觉手里的那份军报重若千钧。
死伤太过惨重了...十余万守城士卒,现在还剩下一半,城内协助守城的青壮,更是一堆一堆的尸体往城墙下搬,以前高巍只觉得同袍说起战场上血流成河的场景太过可怖,可现在看看城墙下处理尸体的焚化处,烧成的灰都快堆成山了,风一吹漫天都是,实在让人触目惊心。
一旁的盛庸也是一脸沉重,开口道:“燕军攻城已逾两月,城中将士伤亡惨重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军粮不足,为了长期坚守,现在城内的士卒都是每天只吃一顿饭,还都是粗粮豆面一类的东西,体力虚弱,患病者众多,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守不住了。”
虽然已经问了很多次,但他仍是不死心地问了出来:“府库存粮...如今还有多少?”
铁铉沉默了一下:“府库余粮,还可供守城将士食用两个月,但...是按照如今每日一餐的量来算的。”
“能不能多加一餐?长此以往,士卒哪儿有余力守城?”
铁铉缓缓地摇了摇头。
说来也怪,铁铉没读过什么兵书,也不懂得军事,但如今的济南城,俨然是他说了算。
一开始城池的守将是盛庸,但盛庸一个军汉,政务之类的他完靠不住,而铁铉一手抓政务也就罢了,在这两个月的守城下来,极有悟性的他在严酷的战争中锻炼了自己,在一次次的攻城反击中了解了战争的规律,连盛庸也不得不常常按照他的意见来做,长此以往,如今城池的镇守者,俨然已经成了铁铉。
而盛庸对此也毫无意见,并且拥有丰富军事经验的他也成了铁铉的得力助手,这两个人的组合在这两个月里也让朱棣吃尽了苦头,但...好像也就到此为止了,以济南如今的情况,还能用怎样的法子守下去?
铁铉的侧脸极为冷硬:“不仅不能加餐,大部分守城青壮们的口粮,也得停了。”
盛庸和高巍齐齐一怔。
“这些天本官一直在巡城,如今城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百姓饿死,围城刚开始时官府尚可开粥铺施粥,如今赈粮早就停了,没了生计的百姓自然会饿死许多,而且由难民组成的巡街、清扫队伍也停了,现在的济南,已经是饿殍遍地,臭气熏天。”
盛庸和高巍还不知道铁铉到底要说什么,他们只知道,如果真的按照铁铉说的停了那些守城青壮的口粮,那些青壮哪儿还有力气搬运滚木擂石金汁沸水?
连当兵的都只能一天一顿,他们要是连那点口粮都没了,岂不是要成片成片地饿死?这不是在断自己的后路么?
但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面。
铁铉站起身子,他的脸色也很苍白,但声音很坚定:“你们是不是线索,人人饿得走不动道,守城自然也没法守了,最后也只有城拖垮玉石俱焚?其实要守下去,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集中城军民的粮食,统一发放,优先供给士卒。”
盛庸呆呆开口:“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岂不是有更多许多百姓要饿死?”
“有!”铁铉猛地转身,“豪绅大户,都藏有粮食!搜出来充作军用,保证士卒们有口饭吃,保证那些还能守城的百姓,能上城墙!”
“那些守不得城的百姓...”
“赶出城,”铁铉闭上双眼,“小门小户,逃难百姓,还有那些被收缴了粮食的人家,一概遣出城去,不能让他们...与军争粮。”
盛庸高巍两人都面色大变:“燕王怎可能对此坐视不理?他若是不放百姓离开,我等就算守住了济南,也要坐视济南父老死在城下不成?”
铁铉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才过去不久的冬天:“他不敢对百姓下手...毁一座济南,保大明江山,难道不值得?就算济南军民部战死,只要能逼退燕逆,那也值得!这就是大义!”
他睁开眼,大步走向门外:“难民出城,或许会被燕王所阻,可他真这么做了,就要背负不下于我等的骂名!留在城中,只是城人一起苟延残喘,驱赶出城,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已至此等境地,咱们只能和燕逆比!”
盛庸高巍站起身子,只感觉喉头发紧:“比什么?”
铁铉停下脚步,一字一句:
“比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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