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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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顾羲凰迟迟没有接过苍羽递上的信件，反而看着苍羽手臂的伤痕静静出神仿若隔世。

十二岁以后她就再没有踏入过绘墨书院的大门，因为陈瑾与顾之徽在教导顾羲凰一事上不合，顾之徽便不许她再去绘墨书院，请了别的先生来教导她。顾羲凰会抽空与陈瑾通信，信的内容都很短。陈瑾偶尔会询问她的近况，有时也会提起苍羽等人的事。当时的顾羲凰已经渐渐开始明白自己的处境，很庆幸当初能救下苍羽。因为苍羽的存在，她或许还为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

她叹了口气，抽出苍羽手中的信件。苍羽这才抬起头与她对视，带着几分重逢的喜悦，低声道，“我与小恩人已有六七年未见，如今再见，你竟已嫁作人妇。我等了六年才终于等到你第一个命令，如今亲手送到你手上也算是圆满了。”

“多谢。”

顾羲凰说完拆开了手中的信件，苍羽也回身退到陈瑾身后。信的内容很简单，陈瑾派去碧州的人找到了当年流落西北的杜承宜与杜承礼，他们兄弟二人早已改名换姓做了寻常百姓。陈瑾派去的人与两人说明来意，只说有顾家人在寻找他们的下落。他二人原本推拒不肯相见，又听说是个顾家的女子在寻他们，这才同意进京一趟。

看到最后几个字，顾羲凰已经无法控制颤抖的双手，她将目光投向陈瑾想询问信中内容的真假，只见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先生对礼单可还满意？”

“满意。”顾羲凰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只是有几样东西颇为麻烦，需要明日才能运到京城。还需先生耐心等候。”

顾羲凰将手中的信件揉成一团，收入袖中。虽然有些困难，但她还是尽量收敛住情绪，问道，“不知先生几人在京中要逗留几日？这别院平日无人，可以在这里小住些时日。”

陈瑾却摇头道，“最多三五日，书院中还有不少稚童无人照料，我需得尽快赶回去。”

顾羲凰还未回话，素荷已在门口向她禀告，“王妃，酒宴已备好，可以宴请宾客入席了。”

顾羲凰回到王府已是申时，她原本想留在别院多与陈瑾叙旧说话，可素荷在旁一直催促她回府。想起自己的身份的确没有从前自由，顾羲凰只好先行离开。

“你平日里不曾这样催促我的，今日是怎么了？”顾羲凰一边往卧房走准备先去更衣换一身轻便的常服，一边有些责备地说道。

“王妃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素荷小心试探地问道，“今天可是七月初七。”

“七月初七……”顾羲凰念着才想起来，今天正是她的生辰。“我竟忘了这件事。”

“虽然王妃不记得了，可王爷还是记得的。”

顾羲凰停下来，转过身看着素荷问道，“你说王爷记得？”

“今日就是王爷叮嘱我务必要带您回来用晚膳的。我想王爷一定准备了一份大礼，准备送给王妃吧。”

“生辰贺礼。”顾羲凰喃喃念道。她心心念念的生辰贺礼今日其实已经得到了。只需再等半日，她就能见到与她血脉相连的两位兄长，也可以向他们问询关于父母的事。更可以清楚地知道，当年的顾氏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人已经站在房门外，“素荷，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我自己进去更衣就好。”

推开门，顾羲凰将身上的披帛取下，正想着等下要如何尽量平静地去面对白衡英，就听到里间有些窸窣的声响。不多时传来白衡英略显慵懒的声音，拉得无限悠长。

“昭熙，是你回来了？”

顾羲凰绕过屏风走到里间，见白衡英躺在横侧的贵妃榻上，头发披散下来，一身浅紫色常服衬得他肤色白嫩。他半眯着眼睛，睡眼惺忪，手里还抓着一本打开的书卷。屋子里有些闷热，他的领口散开着，额头都是细小的汗珠，脸颊泛着些潮红，迷蒙地看向她。

她感觉心跳有些加快，赶忙挪开视线。看到桌上有她昨日放在那里的绢扇，快步走过去拿起绢扇，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心跳悸动的感觉才稍微淡去。她走回贵妃榻前，半蹲下身子将怀中的锦帕掏出擦去他额头的汗，又轻轻扇着绢扇为他解暑。

“怎么在这里合衣睡着？”

白衡英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书丢在贵妃榻上，伸手去抓她的手，开口有些沙哑地回道，“在等你。你与旧友会过面，总算舍得回来了？”

“难得与友人小聚，你这话的意思倒是我原本就不想回来了？”

“我没有这样说。”白衡英说着拉近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有些落寞地说道，“我就是有些想你。”他说话时神情有些不自然，似乎还有些失落。

顾羲凰心下一软，抽出手来抚摸他的脸颊，问道，“怎么了？早上出门时不还是好好的？”

“方才看着书睡着了，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白衡英轻轻转动眼珠，最后化作一抹无奈的笑。“不过是个梦而已，梦见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醒来就见到你在我面前。”

他说着坐起身，伸手将顾羲凰往怀中一抱。他抵在她的肩膀上，手上的力气却不减，只紧紧地抱着她。想起方才梦里的场景，他还是有些后怕。梦里的顾羲凰与他隔得很远，目光也是阴沉无光的，他有些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到最后，顾羲凰扭过身去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他二人明明还是新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一个如此不合时宜的梦境。直到顾羲凰拍了拍他有些僵硬的后背，他才从那个梦里回过神来。他凑在她的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又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里都是她的味道。顾羲凰原本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做了一个噩梦。她只好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像在哄孩子一般。

白衡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回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