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求死不能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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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慢慢增长的恐惧之中，金仪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逐渐变得苍白，变得毫无血色。

求活不能的绝望固然可怕，但那终究只是短暂的，因为人在归于死亡之后，没有人知道是否有真正的魂灵、阴曹地府，也没有人知道人在死后究竟会不会去到阎王殿上接受生前善恶的审判——想来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要不然，人间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惨事。

但是求死不能的恐惧，却不同与死亡，死亡转瞬即逝，或许，来自死亡恐惧对于生命的主人来讲只有那么短短一瞬间，而求死不能，却是一种长久的折磨。求死者不知道自己还要活多久，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如愿。

死去之后的事情没人能够预见，但是活着的事情却总能窥见一二。恐惧来源于未知，但是在某种情况下，在现实的糟糕大于一切的的情况下，或许死亡也将成为一种解脱，毕竟，一切总不可能变得更差了。

金仪现在就是深深陷在这种奇特的恐惧当中。萧衍突然决定不杀她了，原本沛然的杀气竟在短短的几个眨眼之间消散殆尽，好像完全没有出现过一样。他的语气平和，声音沉静，似乎真的是在脑海中认真想过了一样。

看着萧衍的表情，金仪的瞳孔微缩了一下——这个人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不是那种物质层面上的改变，而是心灵层面上的，金仪敢说，现在如果有一个充分的理由给到萧衍手上的话，自己绝对活不下去，虽然还是会像之前那样的忧弱寡断，但已经不是下不了手了。

这个人好像忽然变得如此的理性，脑海中分析运转着万事万物的利弊。这个人或许已经看出来了，现在杀掉自己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所以他选择放手，但是……

“我觉得你还是活着比较好。”萧衍笑眯眯地说道，语气中竟然没有一丝冷意，就像是在对着自己的朋友说话一样。

“你……”金仪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才刚刚吐出来一个字就说不出声音来了，只能看着萧衍的表情，不断的尝试着发声。

“现在杀掉你不一定能够阻止你向金越传递消息，对吧？”萧衍叹了一口气，席地坐了下来，怀中抱着那根赤龙藤杖，如果此时金仪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藤杖上面的龙头已经将眼睛闭了起来，和刚开始的时候截然不同！

但是金仪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个闲情，她紧紧地盯着萧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慢条斯理的讲着，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好啦，把你那副要杀人的表情收一收，我不知道你之前对我动了什么手脚，但是现在，那已经不再起效了，知道么？”萧衍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金仪的眼神平静道，“其实想一想就能发现，各种利害关系很简单啊。你要想办法唤醒金越，而我要让金越在梦中拖延更长的时间，所以，你的办法就是通过一些手段将自己的信息传递出去。”

“我不知道你具体用了什么手段，但是，通常来讲，在这一过程当中你首先要保全的肯定是你自己的性命吧？如果你自己都死了，那还怎么给金越通风报信？可奇怪的点就在这里，你居然没有将自己的意图藏起来，而是不断的刺激我，想要让我出手杀了你。”

“这一点比较隐蔽，被你影响过之后我的确是有些昏了头，没能看出来。”萧衍讲到这里，指了一下自己的头，无奈的笑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回过神来之后仔细想想，你为什么要求死？这当然可以用道心崩解的副作用来解释，但是啊，我更倾向于另外一个解释……”

“第一，你本身的存活与否和消息是否能传递出去的关系并不大。也就是说在你死亡之后，某些暗示也能传递出去，甚至更方便，因为我们已经失去了警惕，没人会警惕一具尸体，更别说这具尸体还是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

“第二，你活着，反而影响了信息的传递。死亡之后信息的传递更加快速，更加迅猛，你对这件事好像很有信心，死亡之后，有什么东西会更加的……嗯……强烈呢？”萧衍捏着下巴在金仪惊恐的眼神当中缓缓说道，声音很平和，语气轻柔，但是金仪能够看见那双眼睛深处，隐藏着的东西有多么冰冷。

就像是一种机械一样，“金仪”这个人在萧衍现在的状态之中就仅仅是分析中的一个要素，一个名词，而非一个生命。这难道就是萧衍在道心崩塌之后的倾向之一？金仪忍不住的想道，同时，微微偏过一点头去，不敢和萧衍正面对视。

可是那点想法好像完全瞒不过去萧衍，他看见金仪扭脸的动作之后就笑了一下，说道：“放心，我的道心好着，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什么变化。不过你想的也的确有道理，或许在这个道路上，有哪一天我的道心崩解之后，大概真的会朝着这个方向失控。”

这个方向，指的就是对世事无与伦比的掌控欲。

金仪咬了咬嘴唇，依旧没敢说话，这种状态之下的萧衍令她恐惧，威慑程度已经跟江逸相差不多了，或许更强！至少江逸在动手的时候还能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在杀人，在自己手上消逝掉的是一条实实在在的生命。但是这个状态之下的萧衍可就不一定了，从他的眼神来看，或许杀一个人，不过是更换一个损坏的齿轮一样。

如机械般的冰冷，有时候也能等同于对生命的漠视。

“总之，你还是活着的好，死了的话指不定会产生什么变故，而我现在……”萧衍笑了一下，是那种毫无感情的笑容，说道。

“杀了我！”金仪突然抓住了萧衍的手臂，恳求似的说道，“就当是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不想，不想以这种样子回去……”

萧衍瞥了金仪一眼，眼神竟然冰冷得异常，刚才的的一切表情，刹那间都变成了虚伪的粉饰。

“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