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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队进入了宝安郡,等出了此郡,就是离了赵国边界,真真的是要远走异国他乡。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吴亘心中不由感慨万分。从小到大,长于斯,成于斯,最终还是要在这里离开。
路边,出现了厢军的身影,他们是为了护送使团而来。
吴亘掀开窗帘,默默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几年的时间,军中已是淘换了不少人,有些厢军看起来面容十分稚嫩,显然是从军不久,恍若当初刚入营的自已。
忽然,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路边,张远正骑着马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车队。吴亘将头探出车窗,“老张,是我,吴亘。”
张远猛然抬头,不由一脸惊喜,刚想催马上前,早有使团的护卫将其拦下。吴亘跳出车子,在护卫诧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张远身前。
张远翻身下马,上下打量了一眼,诧异问道“你小子怎么在这里,难不成你也入了使团。”
吴亘点点头,“我要走了,去往他洲,不知一帮老兄弟现在如何。”
“嗐,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倒是你,越来越有出息,啥时候提拔一下兄弟几个。”
曾几何时,吴亘和张远也在路旁的行伍中,护送着赵陵的车队进入星落原。时过境迁,如今却是物是人非,吴亘倒成了被护卫的人,不免让张远心生唏嘘。
“此去不知要多少年,帮我照顾好老莫。此行匆匆,倒是没法子与一帮老兄弟聚上一聚。要保重啊,老张,别那么拼命。”吴亘并没有打趣的兴致,看着故人依旧,心头却是涌上一股哀愁。
“你变了不少,个子长高了,性子也稳了些。做人难吃屎难,在外面混总是不易,有空常回来看看,毕竟还有一帮兄弟们在此。”张远觉察到吴亘的情绪,不由心中喟叹,欲承其重,必受其难。作为一个庶人,每进一分又何其困难。
二人闲聊了半天,车队并未停下,已是走出了一段距离。吴亘转头看了看,脸上多了些涩意,“老张,谢谢这一路的看顾,我走了。”
“说哪里话来着,保重,努力活下去啊。”张远亦是有些伤感,前路漫漫,世事无常,这一别说不得就是永别。
吴亘快步行至自已的马车前,临上车前,看到张远仍在远远注视。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多日不见的灿烂笑容,一步跳上了车子。
车子离了赵国边界,却是进入了大夏国黄章郡的范围,只不过,车队并没有入城,而是停在了野外。
大夏国的使团早已等候在此地,随行的还有五十名悍卒。甘兴仍旧要率领这些军卒,护送使团一行人通过戍徒的地盘后方可返回。
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二十名身穿白色盔甲、脸戴白色面具,骑着白马的重骑,这是神教的护教骑兵,此次随同使团出访各国。不过这二十人并未进入赵国,而是留在了大夏。
大夏国的正使正是慕容钊,其人这两天倒是与赵陵迅速熟络了起来。虽然两国关系并不相睦,但离乡千万里,不知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自已。相同的境遇,让二人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车队在这里要休整一日,补充一应给养,再往前,便要直接插入戍徒的地界。这是返回天元洲最近的一条路,纵然路途艰险,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却也是无可奈何。
季钧麟自从找过一次吴亘后,便再没有过来看过一次。此时的他,既然已经完成了使命,神教固有的傲慢便慢慢显现出来。对于赵陵和慕容钊,也是颇有上位者的感觉。
车队休息间,吴亘忽然看到了向起的身影,从扶黎出发时吴亘并没有看到他,不知是因为何事耽搁,到了此处方才现身。看来,他还是跟随了赵陵。
吴亘轻轻叹息,向着向起挥了挥手,对方却是神情恍惚,艰难的笑了两下便守在了赵陵的车旁。
第二日,车队继续出发,一头扎入了茫茫旷野。这条线路擦了星落原一个角,直奔戍徒长年居住的地界。
大夏国对面亦有戍徒的存在,只不过吴亘并没有到过而已。在戍徒地盘靠近异族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名为落日长城的最终防线,是戍徒守卫人族的最后一条战线。沿着这条长城,沿途修建了不少的要塞,很多戍徒就是围绕着要塞生存。
茫茫的原野上,一列车队蜿蜒前行,百余人的队伍落在空旷的原上,从空中看起来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吴亘坐在车中,打量着车外的情景。原野上虽然荒凉,但并没有黑气的出现,说明此地还是比较适于人族生存。相较于赵国正面的星落原,已是富饶了许多。
“我们好像是被看管起来了。”杨正看着车外的人影,平静说道。自从离开大夏国后,吴亘的马车旁便多了六名神教骑兵,不远不近的相伴而行。透过面具,骑兵警惕的关注着马车的动向。
吴亘并不以为意,仍旧观察着四周的景致,“有人天天当护卫不好吗,起码让一些宵小之辈不敢随意下手。”
前些日子,自已也曾试着走远些,可很快就有神教骑兵跟了上来。远远的从各个方向兜住了去路,吴亘解开腰带撒了个尿,方一脸不耐的返了回来。
而杨正则不然,无论走多远,都没有人一路跟随。
“吴亘,你真想去神教吗。你身拥光明之心,恐怕到了圣山也是被牢牢看管起来,当个神像一般的存在,要想返回赵国可就难喽。”杨正将头缩了回来,面色严肃了许多。
“哦。”吴亘似笑非笑看着对方,“听你意思,好像对神教成见颇深吗。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将车窗的窗帘放下,杨正身体渐渐直起,一扫以往猥琐的气质,眼中多了些凌厉,“我本天元洲夏支国太子,曾入神教十二年。”
“后来怎么叛了神教。”昊亘斜倚在车上,一条腿蜷起,摩挲着断刀的刀柄。
“你怎么知道我叛了神教?”杨正略略诧异,却又旋即恍然,“可能我言语中对神教颇有不恭吧。其实也很简单,你也知道,在天元洲,各国皇位罔替国主并不能作主,而须由神教认可方行。
我父想将皇位传于我,但国中神教神官受了我叔父的贿赂,不同意我父的主张,反而要我那叔叔接替。父亲不服之下,便与神官吵了起来。后来叔叔谋逆作乱,在神官的支持下,竟然将我父皇给杀了。
我当时正在圣山修行,说是修行,其实就是质子一类的存在。听闻噩耗,便偷偷跑出圣山回到国中。不过为时已晚,朝中旧臣都已被杀的杀,贬的贬,到处都是新皇的耳目。以我一个离家多年的皇子,如何能翻的了天。于是我只得隐忍潜伏下来,后来觑的机会,杀了那名神官。
因为杀了神教中人,我也只能逃出夏支,一路流离,后来辗转到了大遗洲,这才与你相识。”
吴亘坐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胖子,实在想像不出,这个黑胖子竟然是一国的皇子。看了半天忽然失笑,“那你还敢跟着我去天元洲,不怕神教把你给剐了。”
“事隔多年,风头应已是过去,一个神官,神教不会盯着太久的。况且,我还想看你如何作乱神教,又怎会错过如此机会。”杨正笑眯眯看着吴亘,如看着一堆美食。
吴亘摇头嗤笑,“谁说我要作乱神教了,我这次过去可是要一心向教,老老实实熬个几年,当个头头脑脑,再杀回赵国。别忘了,我在赵国可是置办了偌大的产业。”
杨正也是哈哈大笑,“吴亘,你也不想想,你是那种能安守故常之人吗。我之所以会一路随你,不就是看中了你那祸害的本事吗。此次神教将你收入囊中,实在失算的很,他们不知道自已招了个什么样的存在。吴亘,我看好你呦。”
听着杨正的调侃,吴亘并没有反驳,说实话自已心里也没底。等到了圣山,不知哪根经搭错了,就要招惹上一帮人。
接下来的日子,吴亘倒是在车外走动多了些。不时走到这些神教骑兵的身前,摸摸铠甲,逗弄一下马儿,心情好时,还会与这些骑兵聊上两句。晚上时,有时还会与这些人一同守夜,全然没有贵人的自觉。
吴亘发现,这些骑兵多是三人一组,而且每个人携带的兵器甚多,除了每人一把近五尺的长剑外,还佩有长枪、箭矢,腰间和马身上还挂有各种奇怪的物件,再加上锻造工艺迥异于赵国的盔甲,完全可以说是一个行走的人形武器库。
这些神教骑兵虽然性子清冷,但日子久了,对他的戒备心也就渐渐淡了下来。有时吴亘走远些,也无人再去看顾。
闲的无事时,吴亘也会溜达到季钧麟的车前,打听一下神教的情况。虽然对方通常是一两句便打发了回来,但吴亘恍若未觉对方的冷淡,依旧是乐此不疲。
也曾去寻过赵陵,不过这个女人这次出行倒是安静了许多,整日里窝在自已的车中,只有季钧麟等人相召时才会下车。
至于向起,这一路上俨然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看到吴亘更是一言不发,只是木然的随行于赵陵车旁。
前方逐渐出现了人烟的迹象,这里应是戍徒的居住地。到了此处,一行人反而紧张起来,无论是大夏国的军卒还是神教的骑兵,皆是面色有些警惕。
戍徒本就是游离于正统人族的一脉,多年隔绝于蛮荒,自是对外人颇有敌意,到了这种地界,什么皇室、神教的名头就是虚妄。
领头的骑兵领队看了看地上的痕迹,策马到了季钧麟的车前,低声禀报了几句。季钧麟似乎是有些不满,到最后还是按着领队的建议,车队向着另一个方向拐去,以避开戍徒的据点。
可刚走了不到十里,吴亘就感觉车厢有些震动,应是有不少人向车队奔来。
一时之间,示警声,拔剑声,马儿的蹄声,整饬队伍的号令声四起,车队的马车首尾相连,成了一个环形,骑兵则是站在车前,警惕的看着远处的沙尘。
很快,沙尘中出现了一队衣衫简陋、手持杂兵,却是队形不散、错落有致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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