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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亘抱着一个箱子,规规矩矩的坐在车尾,车中坐着的正是浣纱女。此行正是前往黑塔家的府邸,给府中的宾客歌舞助兴。
由于能进入黑塔家的内府,吴亘便扮作龟公之类的小厮,借机进府中一探。
车子缓缓驶入大门,守门的侍卫只是简单查验了一下便顺利放行。
浣纱女与家主的绯闻可谓举城皆知,谁愿意得罪这么一位家主的红颜知己,即使她只是一个妖女。若不是怕夫人的鞭子,这些侍卫巴不得多套些近乎。
车子驶过外院,经过一处角门时,却看到楚喜抱着一摞文书,正昂首而来。
瞥见浣纱女的马车,楚喜微怔,身体侧了侧,给车子让开路。待看清车尾的吴亘时,其人脸色骤变,欲言又止,一不小心,怀中的文书掉了一地。
看着楚喜的狼狈模样,吴亘嘴角含笑,冲着对方偷偷点了点头。
车入内院,吴亘不由眼前一亮,这里的布置已与人族相差不远,高台厚榭,阆苑琼楼,疏密相间。
而且偌大的院子还分成了不同的区域,有专门修炼的庭院,种有各种奇花异草,不时可见丹炉紫烟。有专门供人居住的楼阁,更是修得富丽堂皇。内院后面,隐约可见一个偌大的校武场,不时有马儿的嘶鸣声响起。
一路走来,最令吴亘惊奇的是,外面颇难见到的修行人,在这里却是最为平常不过。人数最多的是二三境,四境之人亦是不少。
看到如此情形,吴亘心头不由觉得沉甸甸的,终于理解了安思远的说法。
这样的家族,由于不缺少人族供其萃噬,很快就能造就一批批的中坚力量。有这么庞大厚实的底子,便容易一层层诞生出修为更高的家族成员。
吴亘暗自估量了一下,仅这个院子中的人,出去后就可以与一个小家族相抗衡,怪不得人家是万户呢。
进来前吴亘还担心自己四境的修为,会被某位高人看了出来。待看到这么多三四境的人,自己在其中然不显眼,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车子停于一处巨大的朱门前,再往里就是黑塔家居住的地方,吴亘再不能往前。浣纱女下了马车,看了吴亘一眼,带着一名侍女入了其中。
车夫将马车赶到一处水塘,以免挡住门口。吴亘将箱子放于车上,装作好奇般左看看右瞅瞅,观察着院中的布置。
正溜达间,沿着水塘边来了十六七人,为首的是名中年女子,貌甚威严,眼下已早早鼓起眼袋,看起来更是凶悍几分。身后跟着的都是侍女,有人手持莲蓬,有人捧着新采的花瓣,紧紧跟在中年女子的身后。
车夫远远看到中年女子,哧溜一下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吴亘傻呵呵的一人站在马车旁。
中年女子看到停在塘边的马车,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这个妖女又来了,真是恬不知耻。」身旁的侍女也是纷纷附和,几欲把浣纱
女骂成天底下最无耻的女人
待走过马车时,中年女子看了一眼吴亘,冷哼一声便径直离去,就好像看到一坨狗屎般厌恶。
主人既然厌恶,那下人便得有所表示。身后侍女敏锐的捕捉到主人的不悦,既然没有下达打杀的命令,那让此人难受一下也是好的。这么表忠心的机会,岂能放过。
有几个女子故意往路边上靠近了些,傲娇的以自己胸脯为武器,直直向吴亘撞了过来。由于不想担上个大庭广众调戏女子的名头,无奈之下,吴亘只得步步后退,到最后避无可避,双脚没入水塘,深深的陷于淤泥之中。
嗤笑的声音响起,肆无忌惮,明目张胆。
吴亘面无表情,身体如荷般栽在水中,低着头垂手侍立。看着一只游到了自己面前的癞蛤蟆,
大眼对着小眼,同病相怜。
直到一行人说笑着走进朱门,吴亘才从水塘中走了上来,手里抓着那个将自己视为知己的癞蛤蟆。
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淤泥和水草,吴亘抖了一下水珠,自嘲的摇摇头,将癞蛤蟆轻轻放回水中,「小心些,长得这么丑就不要出来吓人了,免得人家一脚将你踩死。放心,迟早有一天,你为云中鹤,他为池中蛙,到时候想踩死他们就踩死他们。」
「呱呱。」癞蛤蟆热情的予以回应,似是颇为认同吴亘的观点。
忽然,吴亘身体直直立起,重新恢复了木讷的神色,呆呆的站在
了塘边。
从远处走来了两人,两名俱是老者。一个为牧人,黄衣黄须,佝偻腰身,上身几乎与地平行。另一个为人族,则是白髯白衣,手持一根拂尘,颇有出尘之意。
随着二人接近,那种莫名的危机感也越发明显。吴亘竭力压制住自己的心跳,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这两人,白髯之人可以看出是四境修为,不过已是四境圆满,半只脚踏入五境。但看其气息,却是有些飘浮,似乎根底不牢。
至于那名黄衣老者,吴亘能看出黑塔寒松的修为,却看不出老者的,姑且认为是五境吧,总而言之比自己高多了。
修行界有个常识,二人修为差距太大时,低境界的人是无法看穿高境界真实修为的。
吴亘低下了头,手里拿着放在马车尾的箱子。希望二人就此走开,把自己当成路边的一块石,或是一棵树。
老话说得好,事总是与愿违。这二人已经越过了吴亘,又停了下来,黄衣老者眯起浑浊的眼睛,瞥了吴亘一眼。这一眼,就如剑一般锐利,将吴亘的伪装削得干干净净。
「底子不错,人族中能做到这样,也属不易,怎么就愿意给一个伶人当奴仆了,难不成石榴裙就这么难过。」老者有些感慨,颇有怒其不争的味道。
吴亘的额头渗出一丝汗珠,知道自己的伪装已被人看透,身体渐渐紧绷,手肘慢慢贴在了腰间。
「黄老,此种人成不了什
么大器的,耽搁于儿女情长,流连于帷帐缠绵,纵有什么好底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活活掏空了身子。
还不如献身于诸位大人,省得一身精元空自耗费。」白髯之人站在老者身旁,却是小心退后了半个身子,看着吴亘鄙夷道。
「张卫,你也是人族,不想提携一下本族后辈。」黄衣老者扭头,看着身旁的白髯老者。
「如此心无大志之辈,即使提携了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理他作甚。」白髯老者颇不以为然,不屑的摇摇头。
「哦。」黄衣老者漫不经心答应一声,掉头离去,那名白髯老者紧紧跟上,不时说着什么。
直到二人离去,吴亘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这黄什么的老者明显已看出自己伪装成牧人,却并没有当回事。估计在他眼里,自己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一提,连多瞅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这就好比人看到路边的一条虫子,看一眼就抛诸于脑后,搭理都懒得搭理,难不成虫子还想跳起咬人。
可恶的是那名白髯老头,明明知道了自己是人族,却依然口出恶言。看其模样,应也是生活在这里,根底这么漂浮,估计也是无尾羊之类的存在。只不过修为高了,便能自如行走于府中罢了。
这种人最为可恨,投奔了别的种族,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自降身份,矮别人一截,恨不能把自己的本族给贬低的一无是处方好,可谓妥妥的跪
族。
同族中偶有几人出类拔萃,人家外族还没说什么,这种人就第一个跳了出来,非得把人打压下去方才
舒服。总而言之,自己过得不好是出身不行,别人过的好才是天大的不公事,恨不能把人家拉下来踩上几脚。
吴亘将箱子重新放在车上,管他呢,好不容易进来一次,那自是得好好看看。
溜达了半天,吴亘发现,自己虽然进来了,但到哪都有人把守。在被呵斥了第十七次后,吴亘气哼哼的回到了马车旁,这辈子就没受过这么多气。
正暗自运气间,楚喜抱着一摞东西走了过来,却看都没看吴亘。等经过马车时,手稍稍一动,便匆匆向着朱门而去。
吴亘不动声色到了车旁,伸手一摸,从车厢里摸出了一张纸,顺手揣到了怀中。
就这样,一直等到夜深,浣纱女方返回,面若桃花,应是喝了不少酒。看了一眼吴亘,径自坐进了车厢,车子向府外驶去。
吴亘依旧坐在车尾,默默数着经过的护卫数量,哪处灯火稠密些,哪处方便潜入。
马车回到了巷子,路过客栈时停了下来。吴亘跳下车子,冲着车厢施了一礼,里面并无动静。
车子再度启动,直接返回了水云间。吴亘看着其背影,微微一笑,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入房间,吴亘便点燃烛火,将怀中的纸取出。纸上画的是黑塔府邸的地图,十分详细,甚至连每处护卫的数量,平日从
不打开的角门等都标得清清楚楚。
这可比吴亘白日里看到的面多了,对照自己所见,吴亘渐渐勾勒出了府邸的貌。不得不说,这楚喜是下了功夫的。
忽然烛火一晃,吴亘抬起了头,浣纱女已是出现在屋中。
「楚喜你准备怎么安排。」浣纱女冷冷问道。
「我会让他提前出城去。」吴亘收起了桌上的纸,「话说你不跟我们走吗,楚喜肯定是要离开的。」
浣纱女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墙上不断变换的阴影,半晌方道:「你出手前与我提前说一声。」说完,其人身形一晃,重新化为一只白猫,跳到了窗边。
回头看了吴亘一眼,白猫跳入夜色,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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