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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那汉子既然敢伸手拦人,自然也是个霸道惯了的主儿,身后跟着一屁股的小弟,眼看着大哥的脖子都被刀架住了,自然得站起来撑撑场面。

一时间,十几个人便在熙来客栈的门口对峙起来。

“怎么?要比人多啊?”走在中间的李问渠看着眼前的诸人,抱着双臂冷笑了一声:“要不要我把广寒宫的人全叫出来,咱们再说道说道?”

按理来说,这熙来客栈作为广寒宫的大本营也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江湖上不少人都知道,所以这群饿狼们也只敢在边上看着,像这汉子一样色迷心窍上了头的人并不多。

但这汉子既然敢当众做出这样的事,自然也是有几分底气在的,他瞥了一眼被贺难劈成两半倒在地上的桌子,又不动声色地拨开自己脖子上的刀:“呵呵……敢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的,你还是第一个。”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不起女人,还是理亏不敢回答李问渠的话,又或者是他觉得解决掉这把迫在眉睫的刀更重要一些。

“吹牛逼谁不会啊?”贺难噗嗤地冷笑了一声,无柄刀的刀锋又深入了几分:“你现在最好给我们道歉,不然我保证我也会成为最后一个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

话音未落,贺难突然想到这句话可能有些歧义,便又补充道:“因为你很快就不需要脖子了。”

贺难当然是在吓唬对方,他不敢也不会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这个人,更何况对方也罪不至死——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吹牛逼谁不会啊?

“放肆!你知道我大哥是什么身份么?”还未等汉子再言语,他身后的小弟已经按捺不住了,手臂已经探到了贺难胸前,似乎是要揪住贺难的衣领,又似乎是想夺刀。

斜刺里突然一条腿横拦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那喽啰一脚踹进了人堆里,沿途的桌椅板凳倒了一片,汤汤水水也洒了满地都是。

“是么?那我还真想看看,你这个大哥是什么身份。”腿的主人挡在了贺难的身前,依然笑呵呵地。

“老魏,你怎么才来?”其实今儿被小郁约过来的也并非是贺难一人,还有老魏的份儿——关凌霄在听小郁说过二人之后,便拜托她为自己引荐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魏溃却在此姗姗来迟。

老魏看也没看身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嘛。”

其实也并不是像老魏解释的这样——现在他每天早上都要接受李遂的指教,所以并没有跟贺难一起行动,但他迟到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迷路了。

亲眼看过这霸道的一脚,那汉子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我……”

“你什么你,让你说话了么?”魏溃突然暴起,一巴掌甩在这男人的脸上,对方的嘴里赫然可见有两颗还粘连着血丝的牙跳了出来。

打完这一巴掌,魏溃又闪身躲了一下,生怕那两颗牙蹦到自己身上,然后又朝着男人目瞪口呆地喽罗们勾了勾右手的手指:“来,你们说,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有兄弟在就是好,贺难不方便做的事情魏溃都能代劳,而且就像心有灵犀一样。

“你……你敢打我们大哥?”小弟们被这莽撞人吓得噤若寒蝉,但还是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我们大哥可是尘州郡守的公子,你敢打我们大哥?你完了!你完了!”

在场所有人听完之后,不管面上神情如何,但多多少少都心头一凛——这个被教训的这么惨的家伙,来头还真不小。

民不与官斗,这是古往今来都适用的道理。就算是江湖上的头马门派,一般来说也极少和当地的官员发生冲突。

君不见一句话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虽然此话中多带有一丝调侃的意味,但意思却是实打实的。

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无官阶的捕快,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惹不起的存在,更遑论一郡之首了——或者说,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惹到这个级别的橘色。

当然了,眼前的这个可怜的男人并不是郡守,只是郡守家的公子而已,但你打了人家的儿子,老子会不会出来?临宁县可是直属于尘州郡的大县,从郡府到临宁拍一拍马也就三天的工夫。

不过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儿,魏溃可不鸟这个,小郁和贺难都是他的朋友,对他的朋友动手动脚那就该揍,而且他本来就对这些仗着关系的二世祖没有好印象,当即又捏住了男人的咽喉:“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下,又把男人整蒙了,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说,这个时候亮出身份已经足够把对方震慑的全都跪倒在地上磕头求饶了,但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又不敢撒谎,只好点了点头。

“魏溃兄弟,你先把手松开吧,我来跟他说两句话。”魏溃一撒手,这男人的身子便如同烂泥一般软倒在地上,关凌霄走近前蹲下身来,假惺惺地给男人拍了拍身上的土,嘴里说的却是另外一种意思:“那这样吧,你给我们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但你要是没这个态度,那就只能你爹出来替你道歉了。”

可怜的汉子听完这话气得差点儿哭出声来——挨揍的是我,我还要给你们道歉?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想让我爹给你道歉?

但关凌霄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因为毕竟是他先要冒犯郁如意,被贺难当场逮住,挨揍也不是莫名其妙就被人揍了一顿,俗话说“先撩者贱”,那揍你一顿也是应该的,所以很公平——在场的一双双眼睛可都看着呢!

再换句话来说,就算贺难等人不占理,但他们现在至少是站着的——你个被人干躺下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说理啊?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谁强谁有理?

第一个道理,男人是不明白的,在他这将近三十岁的年华之中还从来没有意识到什么叫“公平”;第二个道理,男人是明白的,但以前都是他站着别人倒着给他道歉。

说实话,关凌霄其实是打心眼儿觉得闹心——郡守的儿子他又不是没见过,海阴郡守卢宏的儿子比自己实际年龄岁数还大,见面照样得叫一声大兄;郡尉高峡的儿子高麟可比这个人牛多了,挥挥手照样灭他满门——你要是跟高麟一样不服不忿的也就算了,顶多就是出手教训教训你,但看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也只能轮到自己出来唱这个白脸。

让关凌霄出来唱白脸的人都是什么级别啊?他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也配?

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这个话题或许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辩题。

但现在面子已经没了,那肯定是命重要——面子往后可以再找,但命就这一条。

所以男人尽管十分不情愿,但还是扭扭捏捏地向众人、尤其是小郁求了饶,再然后,就带着他那一群酒囊饭袋的喽罗们灰溜溜地离开了熙来客栈。

“是我看走眼了。”看着这帮人离开的背影,关凌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贺难看了一眼关凌霄:“什么?”

“先前我说你是不会武功的,没想到出手也算是干净利落。”关凌霄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两截桌子。

贺难也笑了:“那哪是我自己的本事啊,全仰赖这把刀厉害了。”

“哦?”关凌霄像是不经意间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来贤弟你这把刀也是一柄宝刀了?若是不介意的话,为兄倒想见识一下。”

“那有什么好介意的,关兄想看就看好了。“说罢,贺难把无柄刀连鞘一起从腰上解了下来,交到了关凌霄的手里。

别管练没练过武功,看过无柄刀全貌的人第一反应都会是“这刀怎么没把手”,关凌霄自然也不能免俗。

“此刀是一位长辈所赠,到我手里就是这个样子,我本身也不是什么刀客,也就随他去了。”贺难当然不可能把师父的事情说给外人听,每逢他人问起,都是大差不差的解释。

关凌霄捧着无柄刀端详的神情很奇怪,从中看不出一个刀客对于宝刀的惊叹与艳羡,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隔窗听到外面三五孩童嬉戏打闹所流露出的情感。

那是一种什么情感?

如果是贺难来说,那是“丫还不想死。”

如果是关凌霄来说,那是“对过去的怀念和对人间的留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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