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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来晚一步吗?”
安化侍眼神沉静地看了看傒囊,又看了看城墙上百里燕青僵死的尸身。
移形换影,大空间神通!
没人能彻底看清安化侍的动作,仅仅只用两次呼吸,傒囊巨大手掌内的降龙伏虎尸身便消失不见,连带着百里燕青刚刚冷却的尸体,一同被安化侍放入太乙分光域中。
“恶贼,把百里公子的尸体还给我!”
“凭什么,就凭你亲手杀了他?”
擎刀环伺的香兰君见状向安化侍要人,谁知安化侍得理不饶人,一句反问直接将香兰君噎得没了后话,当即便要用焚噙与之搏命,可下一刻却被佘穆庄大袖一挥鲁莽拦下。
“别做无谓的斗争,你我现如今都不是他一合之将!”
香兰君闻言气血翻涌,可面对气场全开的安化侍,香兰君知晓佘穆庄所言非虚,当即也只得悻悻然扭过头,号令着人仰马翻的金甲雷骑整军撤退。
面对香兰君的退走,安化侍没有任何追袭神色。
他貌似只想阻止这场不义之战,却不想再过多平添新的仇恨与杀戮。
因此,他此刻的眸光舒缓而又沉凝,看起来阅尽千帆又酝酿着期冀。
佘穆庄自然也能瞧得出来,他缓缓飞到安化侍面前黄袍临风,看起来倒是真有几许鬼道高人的别致韵味。
“将近一百年不曾得见,这日子还真是不抗过啊。”
“晚辈安化侍,见过佘老太君。”
安化侍屹立刀上躬身行礼,做的是道宗太玄山的青莲礼节。
此举倒让佘穆庄对其刮目相看,佘穆庄捋着长髯对其审视良久,啧啧着嘴不住颔首点头。
“不错,看来这一百年里你经历良多,以往那么不讲礼貌的草莽后生,竟也生出几许侠骨柔肠,看来旧水老祖当真没有选错人。”
“那是我老陆师父没有选错人,和旧水那位没有半毛钱关系。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他,这些就不用佘老太君您跟着操心了,毕竟您也这么大岁数了,酆都惊煞街有家老头乐挺适合您的,您去办个贵宾颐养天年为好。”
安化侍说完便做了个请的手势,佘穆庄被他说得老脸青红不接,偏偏安化侍的绵里藏刀又滴水不漏,也让其抓不到什么与之纠缠的把柄。
再者说安化侍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季常侍在此倒还给几分面子,他佘穆庄作为一介资质平平的老朽,在如今的安化侍面前的确不够看,安化侍能够对其使用尊称,已然是给足了他全部颜面了。
“今日是我们鬼宗准备不周了,我们走。”
不管是香兰君还是佘穆庄,但凡是浪迹修行江湖多年的老油条都能瞧得出,此刻安化侍显露的威压已经不可揣测,他们皆不是南靖武将这种誓死宣战的主儿,再者说本就师出不义,眼下见到不好自然也第一时间选择退走。
只不过有些人想走,有些人就拗不过性子。
在佘穆庄率领鬼宗大军回转半晌后,居中三座中军白骨大帐竟爆发出惊人气势,一股漆黑巨焰化成狰狞鬼脸直冲霄汉,带着满腔愤怒与杀意席卷整片长峰峡岭!
大山呜咽,大河嘶鸣,天地为之而哀嚎。
至高存在的愤怒!
原本兴致寥寥的西梁军马此刻也停止行军,香兰君飞出大军凌空遥望,只见佘穆庄匆匆跟随着一位赤发恶鬼冲向长峰峡主岭,转瞬间便来到安化侍面前鬼气大噪。
轰!
茫茫无尽血红黑雾笼盖四野,所有光源在瞬息间被吞没殆尽。
安化侍丝毫不为所动,缓缓抬手示意城头的箭手撤退自保,依旧保持原状屹立刀上,双手抱肘白发随黑雾清扬。
“安后生,我已经很努力阻拦了,无奈实在是说不通鬼将大人”
“无碍的,不怕死的家伙多了,不差这一个。”
安化侍表情淡漠白眉不皱,貌似面前的赤发鬼仅仅只是一条喽啰。不过佘穆庄却知道事态已经失去掌控,因为如此失态贸然前来者不是别人,赫然是一尊制霸南疆大地的鬼宗大将!
鬼将出马!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面对安化侍的出言不逊,赤发鬼模样的家伙并未给予回应。他貌似灵智不高一般有些愚钝,从头到脚都蕴透着冒失与鲁莽,满溢原始野兽般茹毛饮血的凶性与残暴嗜血。
身高足有十尺,体宽如熊虎,浑身上下皆长满了漆黑绵密的鬣毛,像极了一头还未退化完全的红烧野猪。
他的五官全部都朝上斜挑,远远望去好似民间年画里鬼节祭祀的煞神。
眼珠子斜飞入鬓角,两只眼廓的眼白漆黑如宇宙,一对鱼鳃般纹理的竖睛澄黄如虎,一头红发张狂缭绕如火焰,浑身筋肉好似装备精良的机枢一般紧紧咬合在一起,随便一块都坚如太玄山浑厚敦实的南山岩。
所到之处满是腥风大噪,所过之处皆是生灵寂灭,处处尽显至高鬼宗大将的无上威仪!
佘穆庄此刻面露难堪,他对此刻的安化侍有些看不透,又对突然发难的鬼将束手无策,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安后生,这位是鬼宗四大鬼将之支邪大将,号称鬼宗不哭死神的邢悼熔,你是老陆在世仅存的关门弟子,老夫劝你还是莫要逞强顽抗。”
“支邪大将?”
安化侍闻言稍稍一愣,这个名讳勾起了他诸多久远的回忆。
想当初在南淮城的舒荷老宅,他爷爷温叔牙以死人骨灰凌迟李墨白,李墨白在濒死之际施展鬼宗秘术逃脱,不惜自降一重大境界换取身法自由,这秘法就是支邪大将秘法!
因缘际会当真是妙不可言,随着安化侍境界不断提升,这些传说中的本源人物逐渐出现在他的面前,这让他颇为怅然又有些失落。
并非是感慨自己命运多舛,从障目峰魔渊中出山后,安化侍貌似已经不晓得何谓惧怕,他之所以怅然若失,完全是因为再次想起温叔牙,心中五味杂陈,又不晓得该有何种情绪调和。
“邢悼熔,你作为凝境初期巨擘,来此地作甚?”
安化侍缓缓揉了两下脸颊,他直接对支邪大将直呼其名,好似在招呼一位平辈论交的寻常道友。
邢悼熔对安化侍的无礼毫不在乎,他的眼里只有滚荡浓烈到化不开的澎湃杀意,这种杀意已经完全超脱了恩仇与怨念,完完全全就是骨血里融汇多年的本源凶性。
换言之,支邪大将天性好杀,杀性盖过了任何一种本源的人性!
安化侍这话问得也相当明显,毕竟有修士箴言在先,邢悼熔作为一名巨擘,是完全不可以随意参与列国征伐的。
佘穆庄也朝向邢悼熔面露难色,邢悼熔作为鬼宗至高鬼将,不可能不知道修士箴言的诅咒,可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让佘穆庄为其狠狠捏了一把汗。
“支邪大将,这后生说得不无道理,您的身子金贵,依我看还是”
“啰啰嗦嗦,娘们唧唧,一边待着去!”
邢悼熔极度粗鲁地晃了几下脑袋,好似一只刚刚打完喷嚏的斑斓猛虎。
他的脑袋晃动幅度很剧烈,满头如血长发舞动如狮,两只长长的鼻烟从翻卷的犀牛鼻翼中喷涌而出,令佘穆庄心惊肉跳地往后踱了数尺。
这还是邢悼熔第一次说人话,他恶狠狠地盯紧安化侍的白眉,安化侍也对其毫不避讳,静静流露出强大的混元真气与之分庭抗礼。
丝毫不弱下风!
佘穆庄见状更加难以置信,他仅仅是站在支邪大将身侧,就已经被其气势沾染得呼吸困难。此刻乍见安化侍竟能与之对弈不露怯,光是这份气场就已经足够惊艳四方天下!
“安后生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佘穆庄收回对安化侍的无用担忧,之前他感觉自己看不透安化侍,眼下他已经开始对这场对局感觉扑朔迷离。
“没什么,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顺带着看清了一些人,以及更明白我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新的事。”
安化侍回应得相当平静,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视线从邢悼熔身上移开。
他的太阴蛇眸完全开启,上古大妖的灼灼曈光毫不示弱,毕竟自古只有烛九太阴恐吓别人,哪里有别的生灵随意震慑烛九太阴的道理!
“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打算和鬼将为敌?”
“又不是没为敌过,真天境以下皆是凡人,凡人为何惧怕凡人?”
对于佘穆庄的质疑,安化侍的回击相当直截了当,可这话令佘穆庄头大如斗。
“胡闹!老夫承认你机缘深厚体魄罕见,可毕竟你仅仅只是一个刚刚跨越凡人四境的大能,支邪大将乃是成名数千年的不哭死神,你一介凡人,安敢弑神?”
“弑神?若他真是神,那弑一下有何不好?”
这话直接将安化侍说笑了。
安化侍抿起左侧嘴角,笑了半晌好似想起了什么,随即缓缓将两侧嘴角都抿了起来。
“我只是一位浪荡在红尘百年的南靖游侠而已,无家无门无根无源,我只知道这方天下已经造了太多无用杀业,曾经江湖上襄阳城外,一位姓郭的侠客曾告诉我一个道理,我觉得我现在也该像他所说那般做。”
说到此处,安化侍的表情越来越释然。
他仰起头,满头白发在峡谷狂风里熠熠生辉。
“他说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我做不到像他那般高尚,我只想让天下的战火彻底平息,全天下的修道者可以一心向道,无关于任何恩仇,也无关于任何家国大义,只是在我征战仙路的时候,还我一片耳根子清净,这便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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