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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看出,“曹泊安”寥寥一句好似已用尽气力,在他体内澎湃奔腾的魔性不断滋长,已经快要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
与此同时,说完此话的曹泊安五官彻底转变,脸上皱纹堆积长出茂密白须,一呼一吸之间变得苍老龙钟,也令张北鱼的思念情愫达到了顶端。
“师父你果真没死师父师父!”
向来孤高桀骜的张北鱼此刻哭成了泪人,他根本不在乎逐渐肆虐的魔气,也不在乎面前人随时随地的失控暴走,他只知道眼前的家伙的确不是什么曹泊安,而是他此生此世唯一的亲人。
张太京!
剑宗现任宗主张太白的血亲兄长张太京,剑宗千年来剑法最飘逸卓著的大剑客张太京!
恢复真身的张太京极不稳定,他艰难地抬起手掌,轻轻摩挲着张北鱼的后脑簪发。
“北鱼儿啊师父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有的师父我把天下美食都替你尝了个遍!”
“哈哈哈好啊很好自从龙虎山一战后,我的五感就彻彻底底丧失了,咱是修道之人,摸不到婆娘倒还无碍,可嘴巴里食不知味,这就让为师感到活着没滋没味了,你能替为师尝遍天下美食,也不枉为师与你有这一世师徒情分了啊”
“师父你不要乱说,你肯定能打败赤阳子前辈!现在有徒儿在此,即便舍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师父你再遭厄难!”
张北鱼咬着小嘴说得异常坚定,可张太京却缓缓摇头,指了指某个方位。
“北鱼儿啊,我和赤阳子之间未完的一战只有我们,其余人等不可随意掺和此间事,若真的群起而攻之,不光有违我剑宗风骨,即便赢了也不会光彩,更不会让我死得瞑目。太白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帮我布置了今日这场局,也是为了圆我今日之企望。倒是你现在还有一件事,为师需要你替我去办好。”
“何事?”
张北鱼咬着嘴唇,盯着张太京的老脸满是泪花。
“你也能瞧出来,我夺舍了这位唤名曹泊安的修士肉身,说起来很是对不起他。现在我和他记忆混淆,也知晓了他出身何处。你帮我去告慰一下他的家眷,此生是我张太京愧对了他,切不可再让他的家眷晚年不幸。”
“师父,你跟我走,我肯定能替你找到更合适的肉身,那样的话你和曹长老都能活着!”
张北鱼不傻,自然能听出张太京的话中意思,可此时的张太京却表情坚毅,根本没有丝毫听劝的念想。
“北鱼儿啊,我已然害了一人,切不可再造无辜杀业。”
“哼,你岂止是害了一人!”
张太京言罢,远方传来赤阳子重重冷哼。
赤阳子此刻的确怒不可遏,他冷眼扫视安宁界内每一张脸,脸上波澜起伏满溢浓烈的怨毒。
“想当年你我大战龙虎山,就因为我技高一筹胜你半式,你便怀恨在心记挂到了今日?”
“赤阳子,你还有脸说起当年!你一介道宗修士,为胜我竟不惜与魔宗为伍,当年那场斗法的真相你敢说出来吗!”
“真相?我跟你已经说过多少遍,那不是魔功,而是我北戎谛视之力!难不成说普天之下,只要出现紫黑真气便是魔功作祟?张太京你也太以偏概全了!”
“强词夺理!以往我还会被你的言语哄骗,可现在我已然入魔,难不成说我会分不清何谓魔气?不过你再狡辩也无济于事了,今日你我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我要让你偿还这些年我遭受的全部厄难!”
张北鱼听着二人的对骂,心里面七上八下又满是迷惘。很显然赤阳子当年在龙虎山借用了谛视黑莲之力,而谛视黑莲已被飞廉氏这位魔宗老祖共生修行,只不过这些事情张北鱼和剑宗完全是不知悉的。
“厄难?你还有脸跟我说厄难?”
赤阳子闻言嗤之以鼻。
“多少年了你可知我被困在这鬼地方多少年了!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就为了一场输了赖账的斗法,便恬不知耻将我秘密扣押在此处不见天日,瞧瞧你们剑宗的恶心做派,简直是被千人骂万人唾都不嫌多啊!”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这些,你又可知我这些年是怎么过得!”
张太京闻言也勃然大怒,他缓缓抬起手掌,掌心因气愤而不断颤栗。
“赤阳子,你别以为我现在换了个身子,当年那些事就全部被抹去了!你的魔功从手掌侵入脏腑,进而将我的源炉彻底焚化侵蚀,若非有太白舍命替我夺舍重生,恐怕我早已形神俱灭道果不存!我在无边黑暗里受了那么多罪,你被囚禁在此却有吃有喝,相比之下谁更凄惨一探便知,只不过你这好日子今日也算是过到头了!”
张太京越说越显得流畅,张北鱼心里清楚,那是他逐渐舍身成魔的体征,再过不久他还能否记得自己都难说了。
“师父,现在扼制魔性还来得及,剑宗六子已经死那么多年了,前事根本就不重要,好好活着才重要!”
这话很明显和张太京的意志相悖,张太京本想发火呵斥,可见说这话的人是宝贝徒儿,一时间恶毒言语全部积蓄于口,说出来也变成了绕指柔。
“唉御守阗前辈,请帮我照顾好我这徒儿吧。”
“师父!”
张北鱼没想到张太京态度如此坚决,御守阗闻言缓缓点头,也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他狗爪一挥凌空抓起张北鱼,下一刻又呼唤涂山伯庸跟上,就这么眨眼不见离开了安宁界!
“师父——”
远空只剩下张北鱼的呼声,逐渐随烟雾弥散,不晓得去向何方。
整片安宁界内只剩两人,宿命相对,一南一北。
“张太京,摊上像你这么执拗的迂腐家伙,应该是我赤阳子八辈子倒了血霉了。”
赤阳子长叹一声,回身又瞧了瞧安化侍离去的方向。
“别再看了,不管是你的徒孙还是你自己,今日都不会活着离开,这些年我舍身喂魔,就是为了今日能与你再正面一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最起码这片天地间我真正战斗过,就不算彻头彻尾的输了一切!”
一语言罢,属于曹泊安的最后一抹灵智彻底湮灭。
张太京的表情愈发凶厉,气势亦节节攀升风尘鼓荡,时间与空间乱流肆意祸乱迭起,这场属于巨擘之间的盖世一战,亦在这种无法和解的绝境之下彻底展开!
相比战意滔天的张太京,被迫迎战的赤阳子倒有些心不在焉,他总是朝安化侍离去的方向瞥着,而恰恰也在此时,他的眼皮微微一收,随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机,属于安化侍的渺小气机!
按道理以赤阳子的神识修为,想要越过安宁界感知古魔地中垂的确有些吃力,需知安化侍此刻所在的古庙方位,距离安宁界已经不知千万里,即便安化侍气息强横,在如此极远距离外感知也会愈发困难,可眼下赤阳子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让他昏花的老眼变得极为闪烁,整个人也挺直腰杆亢奋起来。
“是他,是他,绝对不会错,好小子好小子!哈哈哈哈哈好小子,果真是叶家的好儿郎啊!”
赤阳子哈哈大笑满脸欣慰,下一刻好似也卸下了千斤重担,青光一闪道剑出鞘,迎着张太京的方向横臂横剑大喝一声。
“太京老儿,你要战,那便战!”
安宁界内,不再安宁。
光暗交错,青黑交接。
而此刻的天下第一城中,某处私人宅邸内缓缓落下三道身影,正是带着涂山伯庸和张北鱼离开的御守阗。
“别高兴得太早,等里面打完了,你还得跟我回去。”
御守阗用狗爪轻拍两下涂山伯庸,涂山伯庸倒是习以为常,不过憋了这么久又得见天日,还是令他感觉畅快欢愉。倒是张北鱼此刻面色凝重,眼角还带着仓惶的泪花。他安静地来到墙角蜷缩抱膝,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气度风骨。
御守阗明白他的心思,当即狗嘴一咧也不多说什么。这小院别致清雅又古色古香,很显然和喜好下棋的御守阗臭味相投。
御守阗也不担忧二人跑了,就这么大咧咧地走进伙房,堂堂一介妖王剑圣竟挽起袖口,刷锅烧火开始淘米做饭,不过瞧他的样子却乐在其中,很显然他时常这么干,只不过看着一只人立而起的大黄狗烹饪,怎么瞧都感觉稀奇古怪不伦不类。
涂山伯庸自然是不会逃走的,因为他很清楚,他就算使出看家本事也绝对逃不掉,即便御守阗自始至终一剑未出,可很显然涂山伯庸知晓他的厉害,因此也乖乖进了其中一间暖阁好好待着,根本不去做费力不讨好的无用功。
半晌后,御守阗端着一碗喷香的咸肉菜饭缓缓走出,脸上还挂着专属于厨子的骄傲自满。在厨艺这方面全天下貌似都是共通的,所有刚刚做好饭的厨师,都好似拥有全天下最饱满的自信。
御守阗眼下就是这般,他仰着他那张胖胖的狗脸,咧着嘴巴肆意流露着自己的骄傲,那副老子做饭天下第一的神情,简直比他斗法下棋还要自信洋溢。不过说句实在话,他手里的那碗咸肉菜饭是真的飘香,的的确确也对得起他放浪的微笑。
下一刻,御守阗将菜饭端到张北鱼面前。
“喏,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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