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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状态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安化侍才缓缓吐纳睁眼撒手。
“怎么样?”
“很好。”
“那就好,不用说出来。”
姜京佐朝安化侍轻点两下头。
此刻安化侍的感觉异常微妙,也唯有姜京佐能够体会他现如今的心思,毕竟姜京佐和他拥有一样的神兵利刃。
“其实我也从鬼刹身上领悟了很多,超脱于这方世界的无上妙音,无形无相无声无息,今后随着你突破凡人四境,你会有更深层次的境界体悟,你和你的刀之间也会有更多难以言喻的血肉联结。”
“姜前辈,这种联结到了一定程度,会否完全摆脱旧水老祖的掌控?”
“不是没可能,毕竟这把刀日夜相伴之人是你,并非是旧水老祖,不管是人还是刀,但凡有灵性之物,都是善变的,善变才是永恒不变的常理。”
安化侍闻言笑笑,此刻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亲近了,并非是交情亦或是志趣相投,完完全全是因为二者之间的诸多命运勾连。
“姜前辈,也即是说这死界存于万物之间,我们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它,也有可能下一刻就与其相见?”
“没错,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见到死界,最起码在你还未修为大成之前,最好不要见到死界。”
“为什么?”
“正如其名,因为你会死!”
姜京佐的话还是跟以往那般贼带劲儿,安化侍被他说得又是一阵哆嗦,毕竟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俗人,珍惜小命的念头是啥时候都不能抛下的。
“咳咳,姜前辈,现在基本我也都搞懂了,我想知道如果你现在像凌虚子前辈那般完全放开阴经的阴煞之力,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姜京佐闻言面色一凛,很明显安化侍这话令他如芒刺背,这股极度深寒的感受亦来源于阴经所带来的梦魇。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不过应该不会比我师父状况更好,毕竟我师父的修为远超于我,他都变成那般样子,更遑论我这个不及他的家伙。”
姜京佐还是很妄自菲薄的,当然这也完全出于其对凌虚子的敬重,只不过安化侍根本不关注这些,他只关注该关注的事情。
“照此说来,那我要是现在毫无顾忌的修炼阴经,完全不适用鬼彻来帮扶,我的下场会成为比凌虚子前辈在桑田沧海中的魔影更恐怖的东西?”
“不准确,只会比那个更坏,只不过究竟会坏到什么程度,这点我也无法揣测,毕竟我也从未真正有勇气完全打开我的古剑封印!”
姜京佐这话说得极其郑重,安化侍也知道他完全不是在危言耸听。
不知为何,听到此话的安化侍心中突然涌起一丝惶恐和不安。
这种不安并非来自于他自己,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痛楚,好似至亲之人离世那般,满溢着忧愁与怅惘。
安化侍晃晃脑袋,以为自己在多愁善感,毕竟他真不清楚为何会有这种情绪出现,一时间也只认为自己是想多了。
“姜前辈,我们还是说说眼前的事吧,照你所说凌虚子前辈此刻来到酆都,应该就是为了彻底拥抱阴鬼邪祟之力,想要借助其来彻底修成阴阳调和?”
“没错。”
“既然如此,但我看凌虚子前辈整天蹲在这棺材铺子里哪也不去,他究竟在等什么,还是说他已经神志不清,自己都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那倒不至于,我能感知到师父心有所感,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眼下师父还未妄动,应该便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时机,指的是什么?”
“中元之月!”
“中元之月?”
安化侍闻言并不陌生,只不过没明白这有何关联。
“姜前辈,我生长在南靖王朝,说实话每年都会有中元夜这个节日,往往到了这天都会举办各种观灯游湖会,不过这和凌虚子前辈有何关系?”
说起来安化侍根本没过过观灯元夜,他也是听陆潜当初在醉千殇酒楼跟他说起的,想当初陆潜和祝南师二人每年都翘首期盼着这一天,因为唯有这一天长公主才会游湖赏景,他们才有短暂和其相处的表现机会。
凌虚子等候中元之夜,很明显不可能是为了这些耳鬓厮磨的私事,安化侍当即也不多嘴,安静听着姜京佐有何话说。
“所谓中元之月,其实和我们这方世界的天地大势有关,天地大势反映在月相当中,月相更迭伴随着潮起潮落,从我们修行者的角度来看,中元之月这天乃是整方天下的至暗时刻,亦是阴气最为浓烈之时!”
“我明白了,难怪要家家户户点起花灯,凡尘中人以为这样气氛浓厚,殊不知这背后竟涉及到如此浓郁的至阴气息。”
安化侍恍然大悟,接下来的逻辑也一并都通顺了。
“姜前辈,照此说来凌虚子掌教在等候中元之夜,他要在那一晚做什么呢?”
“目前还不好说,不过肯定是和酆都深处的鬼宗重地有关,毕竟我们想要完全领悟鬼的力量,就必须要先入地狱,才能于沉沦中顿悟重生。”
姜京佐这话说得又开始高深莫测起来。
安化侍闻言静静揣度,心中不禁荡起一丝笑意,而姜京佐还沉浸在郑重的氛围当中。
“说起来我虽修行阴经,不过却向来都厌恶这中元之月,每次中元之夜到来之际,这世间都会平生很多无辜的杀戮,甚至可以说,中元之月代表着杀戮之夜,很多很多恶事都会在这一晚相继发生!”
“还有这等事?”
安化侍闻言诧异,姜京佐点点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不错,中元之月释放的至阴之力会影响生灵心绪,将每个人心底深处最潜藏的恶放大,即便对于心地善良的凡俗之辈,中元之月也会滋生其心中欲念,将情欲和贪念等负面情愫一并释放而出。”
“难怪......”
安化侍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为何陆潜和祝南师会在观灯元夜那天晚上如此期冀和亢奋了,而姜京佐说完此话后瞥了安化侍一眼,似乎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舒家的旧人吧?”
“不错,我是舒家现存唯一的血脉,前辈为何要提及这个?”
不知为何,安化侍乍一听闻此话瞬间便紧张起来,一股极其浓烈的仇恨感触蔓延全身。
“关于舒家当年那场血案我也知晓一二,谁对谁错我没什么资格去品头论足,不过有件事情我觉得可以告诉你。”
“前辈,你指的是......”
安化侍已经隐隐间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姜京佐望着他的眉眼,已经能看出安化侍猜到了七七八八。
“就是你所想那般,舒家血案发生的那天夜里,就是中元之夜!”
喘息。
剧烈的喘息。
安化侍一直在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血腥的过往,可此时被姜京佐说这么一嘴,无数画面再次在脑海中翻腾不息。
充斥整座南平京的浓重血气,汇成**血海的舒家宅邸,无数残肢断手堆叠如山的无辜头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血腥厄难,还有那八千忠魂誓死顽抗决绝前往苍梧岭的一腔孤勇......
安化侍真的不敢想这些,此刻他握紧双拳指间出血,浑身颤栗许久都没有平复下来。
姜京佐一直在盯着他看,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我也不是故意说这些让你不安,如果你觉得这仇迟早要还,那还是尽早上路为妙,复仇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不是什么恶事,只要你能觉得心安理得,那便去尽情挥刀便好。”
“前辈,我现在恐怕还不能对抗整个叶家......”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说实话造成舒家血案的罪魁祸首,其实主要就是澹台洪烨和叶崇山二人,就算你真的拥有了对抗整个叶家的实力,在你将他们全族男女老少踩在脚下时,你真的确定你敢于砍下去吗?”
这一句灵魂拷问直击心灵,安化侍闻言如遭雷击一般彻底木讷!
的确,他现在早已经变得不再那么冷血。
安化侍其实也时常想过,如果自己真到了复仇那一天,会不会也对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妇孺滥杀无度,会不会也像叶家清剿舒家那般冷酷无情。
眼下随着他的修为和心境转变,他觉得自己隐隐间已经有些不能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从本质上来说,他还不算是泯灭人伦的堕落之辈。
“前辈,我现在脑子也很乱,我觉得我做不到那么绝。”
“那就只去找该复仇者便好,其它的也不该让你去背负,毕竟仇恨只会滋生更多的仇恨,有时候选择性的看开放下,对双方都是一种别样的解脱。”
姜京佐寥寥数语令安化侍醍醐灌顶,安化侍虽说还不能彻底缓释,但最起码眼神中的迷惘已经稍稍褪色。
“多谢前辈指点,此间事了后我便去南靖,以我现如今的实力,应当可以斩下叶崇山和澹台洪烨的头颅!”
“先别把话说太早,到时候你自己去决断,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
姜京佐很明显对安化侍看得很透,甚至比安化侍自己都更了解他。
只不过有些更隐晦的话姜京佐没说,他貌似也不打算跟安化侍挑明。
“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吧,你这次来酆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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