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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道士一听大嚷,“我家师父乃素有仙名的维静散人,便是陛下都见过,岂是你们想见就见得?”
因为今上重视佛家道教之故,底下的一群小鬼讲话也颇有底气。
“哼,陛下见过又怎样?这些年陛下见过的道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记得维静散人是谁?你们是否为假道士,是否坑害过我侄女儿,只需拿你们的功德簿一看便知。”
四叔父也恨急当年差点将大哥唯一遗孤逼死的那群道士,他知甘棠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既然敢当众扣人,就是对方却是当年坑害她之人,只是如今还要看找得到实证否,不然这道士是定不了罪的。
那功德簿就是一关键。
四叔父也不耽搁,当即带了人去道士所居之处查功德簿。
临近傍晚,四叔父才回来。
回来时,他一脸郁郁。
甘棠满心期待也落空,时隔多年,仅凭她一人之言,就算她出自甘家,外祖家是武将名门,未来夫家是功勋之家,她也不能做出以一言定他人生死的事来。
四叔父急急掸着氅衣上的雪,脸色更加阴沉难堪,他在紧张中开口,“棠儿,四叔父这会去那道士所居之处,并未见着功德簿,也未看到那维静散人,可……可四叔父找着了你娘亭宜乡主当年丢失的财物。”
甘棠如遭雷击,当年幸而外祖母来的及时,抓住了甘二叔的妾室的管房嬷嬷的子侄,追回了部分甘棠娘的财物,可另外丢失的那部分,也不少。
那些东西,便是被寻常人家拾到一件,也可逍遥自在半辈子,何况被一人有意藏起来,就是他长了七张嘴八个胃九只手十条腿,也够他花用十一辈子。
“竟是被那假道士藏起来了?竟是被……”甘棠犹不敢信,“那……”
“我这次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我怕有遗漏,还让衙差在哪守着,明日一早,棠儿你与我一道去看看。”
“现在就去……不,四叔父,你为我奔波一日,明日还要去府衙办公,就别去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我自己去。”甘棠不想等待。
“棠儿,无妨,我陪你去。”
“不,四叔父,太过奔波,您就别去了,我多多带着府兵,不会出事,您和四叔母早些歇息罢,别等我了。”
甘棠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到庭院内。
那道士住在郭宇之内的一座山峰之上,乘马车过去要行一个时辰。
一路上,甘棠静默不言,可熟知她的李嬷嬷,知道她现在很害怕,很无助,很需要一个能倾尽所言之人。
甘棠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当年迫害她的道士她已知道是谁的手笔,可一直苦于无证据,现如今这道士又出来了,还藏了她娘亲的遗物,那是不是他们这些年其实一直有联系,如今因为她归来,他们又有了阴毒计谋。
要是她没来临县,就发现不了此事,要是她没发现此事,那事发之时,是否又会和当年一般摧折人性命!
太可怕了,为什么和自己有亲缘关系之人,会这么恶毒。
甘棠抱着暖炉的手,有用了两分力,好似这样,她就可以竭取尽暖炉的热量给自己。
“姑娘,到了。”
甘棠掀帘望去,入目的道观并不大,一间屋子居中供奉了三清真人像,左侧垒了张抵满两壁的炕,炕堆里还可见火星,显然这里不久前还有人居住,只是听到风声提前跑了。
屋子右侧有一道深色垂帷,垂帷后摆放了七只褐色涂漆大木箱,七个箱子依次打开,有两只箱子的东西摆放完好,有三只箱子的东西摆的七零八落,有一只箱子的东西空了大半,有一只箱子的东西已经被全部顺走。
甘棠眼泪无端的就落了下来,她捂着嘴不让哭声泄出来。
她明明一步一步踩得都很实,可却还是觉得脚下绵软,虚的厉害。
越走近箱子,她就越能看清那些金玉玛瑙珍珠翡翠等饰品。
有一枚翡翠玉如意断成了两节,她轻轻拾起,父母兄长的音容相貌跃然于眼前。
甘母肉痛道,‘棠儿,那玉如意太重了,你拿不动,当心摔碎了,你爹生你气’
甘父吹胡子瞪眼道,‘诶,夫人,那明明是你心爱之物,怎么摔碎了你不气?’
甘大哥小机灵鬼的显聪明道,‘我知道,我知道,因为娘生气,爹就会生气,娘是在显摆。’
甘母嫌弃,‘去去去,卫杰你才多大,就说这个,不害羞,以后你娘我也给你找个媳妇,让你显摆啊。’
小甘棠眼巴巴道,‘我呢,我呢,娘,我呢?’
甘父一把抱起小甘棠,甘母温柔说,‘小棠儿还小,等你拿得动这柄玉如意了,爹娘就给你找个会因为你开心而开心,会因为你生气而生气的如意郎君’
“棠儿!”
熟悉的声音,把甘棠从过往拉回现实,她有些愣的抬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还抬手擦了下眼睛。
“究易哥哥!”甘棠惊呼。
竟是吕循,他怎么来了?
临县距离闫隆只有半天的路程,若是甘棠今日按时出发,在今日未时左右便能回闫隆城了。
吕循晓得甘棠今日会回闫隆,故而一早在进城之路等候,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的身影,他担心她出事,便策马赶了来。
果然,他担心的不错,甘棠在临县遇到了麻烦,在四叔父哪里打听到甘棠来了此处,他又快马而来。
见甘棠哭的如泪人一般,他心疼急了,想把她拥入怀里的想法几乎掩盖了自己的理智。
“棠儿,那假道士会被抓着的,今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感情超过了理智,他将她拥入怀里,对她说着十分坚定的话。
当年两人没名没分,且年岁都不大时,吕循就敢干翻墙越瓦保护佳人的事,现在他们有了婚约,只要能让甘棠高兴,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身上太冷了。”甘棠不是想故意破坏气氛,而是她真的被冻得受不了。
吕循无奈的点了下甘棠额头,“可是我不想松开你,若是你发寒了,我也将自己弄病了,咱们一起看医者,一起吃苦药。”
甘棠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着抗拒和嫌弃,“还是不要了吧,生病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你快去火炉边把自己考暖和了,不然我会不会发寒尚未可知,你却是定会发寒的。”
吕循见甘棠脸上有了浅浅笑意,抱着她改为牵着她,一起到火炉边烤火。
“棠儿,我们明年二月便成亲吧。”
甘棠觉得吕循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两个月前从闫隆出来,跟自己外祖家写的信是让他们明年出了正月来闫隆商议婚仪之事。
吕循倒好,明年二月就想成亲,也不怕没时间准备。
“你少胡说八道!”虽然觉得吕循在说胡话,可甘棠脸颊染上了嫣红,眸中可见羞意。
“棠儿,这事并非是胡说八道,等你回闫隆了,你好好去与外婆说,我好好挨几位表兄一顿打,这事就能成。”
甘棠这下真忍不住笑意,哈哈笑出声来,“你堂堂世子爷,不忧国忧民,成天想着挨打,也不怕被人笑话。”
“可是我有新妇了呀。”吕循觉得天大地大有媳妇最大。
“刚刚抱你时,我在想能不能抱。”吕循突然转了语气,脸色也沉寂下来。
甘棠心里一紧,他自然是可以抱她的,就像她爹喜欢抱她娘一样。
“你自然是可以抱我的。”甘棠回应。
“不,未成亲的话,我于人前连和你说话都得有人看着,成亲了的话,我于人前牵你都可。”吕循格外执着,还说的头头是道。
甘棠突然和吕循四目相对,他一双丹凤眼尽是柔情蜜意,她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支支吾吾说,“这事,听长辈的,你不许,胡闹。”
吕循颇为不得意,可还是耷拉着脑袋说,“一切都以夫人所说的为尊。”
甘棠忙去捂吕循的嘴,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哼,先前还只是自作主张的与她一样叫她外公外婆,现在居然都叫上夫人了。
“棠儿,我是怕你难过之时,我不能第一时间给你安慰,让你知道我是坚定的站在你这边的。今日之事,我多想替你承担苦与悲,你莫太伤心,凡想害你之人,就是我的仇人,我上碧落下黄泉都要将其挫骨扬灰,为你解恨。”
甘棠听的心里酥酥软软的,她想她还是幸运的,她爹与她娘是一对恩爱夫妻,她以后与吕循也是。
“究易哥哥,我晓得你的心意。其实我这两个月,开心的时间比难过的时间多。我让亏欠我之人付出了代价,找到了忠仆承管铺子,解救了无辜受苦的女子,帮助了对我好的亲戚,我很快乐也很满足。”
“还有一点。”吕循补充,“你提早发现了一个阴谋。”
显然吕循也想到了,维静散人和甘二叔之间还可能有关系,甚至已经在酝酿害甘棠的法子。
甘棠现在看到自己母亲的遗物已经没那么伤心,她恋恋不舍的把那几口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箱子归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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