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五章 都是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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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这世间怎就有这样多的巧合?
新科三鼎甲踏花游街是何等重要之事,沿街的百姓们再是兴奋好奇,又怎会任由自家孩子抱着猫狗在街上穿来行去?
哪怕是孩童年幼不懂事,见到热闹便忍不住想要往上凑,那些做大人的,怎么也会在一旁阻一阻、拦一拦。
又或者,退一万步讲,&nbp;&nbp;纵然真有那等生性顽皮,浑然不顾长辈的劝阻,非要往那长街中央走的孩子,这也该是少数,偶尔见那么一个两个,就算是顶了天。
可她这会再回想起来,&nbp;&nbp;她当日见到的、被路惊鸿勒马让路的孩童便不下两个,&nbp;&nbp;再加上那突然跑出人群的猫猫狗狗,&nbp;&nbp;还有那些无故滚到路中央的菜篮、竹筐……
好好的状元游街,怎就会冒出这么多不该冒出来的东西!
——是了,好好的踏花游街,当然不会冒出来这么多不该冒出来的东西,除非,这一切都是被人提前安排出来的!
那踏花踏的是整个上京的花,游街游的也是整个上京的街,那些孩子们,怎不跑去别的地方、偏偏要出现在那条两侧满是茶室花楼的街?
这明明是路惊鸿一早便算计好的。
他知道三鼎甲游街当日,会有不少适龄未婚的世家小姐,赶去那街上的茶室花楼里吃茶观景,顺带沾一沾状元郎的喜气、凑一凑热闹,顺带看看,能不能捡一个如意郎君。
十五六岁初及笄的姑娘们,最是向往那所谓的“爱情”,她们很容易便因为一张面皮、一句问候,一个笑容乃至一个眼神而萌动了春心。
路惊鸿正是抓准了这一点,由是刻意在那一日安排出了这样的大戏——
他是落拓小世家里出来的寒门子,虽确有真才实学,&nbp;&nbp;却也极易因着这才气,而被他人排挤打压。
他不似那些自大世家出来的进士们一般,甫一入朝,便可踏上那条亲友们提前为他们铺好的锦绣大路。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靠不上,于是便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初出闺阁不久、尚不谙世事、不知人情险恶的世家小姐们的身上。
——孩子们多好买通啊。
一块糖、一枚铜板,只要是他们觉得能玩且好玩的东西,即便是一片削好的碎木片,都能轻易夺得他们的青眼、让他们替人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比如在看到有人骑马游街时,抱着猫儿穿一穿长街;比如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将街角的废菜篮踢到大路上。
再比如,见到踏花的队伍遥遥赶来的时候,扯开嗓子,拍手唱些儿歌、喊两句“状元郎来咯”……
也许路惊鸿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当日会撞见些什么样的人物,他只无差别地铺开了那张捕鱼的大网,而她,只是一尾不慎落入网中、又被他捞起来的游鱼。
是那网中最大的鱼,能帮着他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鱼。
想到了这一点的元灵薇四肢渐渐发了麻,&nbp;&nbp;她心口一抽一抽,针扎似的疼。
这时间她再回头看去,只觉当年的自己当真是天真幼稚,可笑万分。
什么温文尔雅、端方如玉的谦谦君子,什么满腹经纶、文采斐然的寒门书生,什么惊鸿一瞥、天定良缘。
当初一见钟了情的人是她,执意要嫁给路惊鸿的人也是她。
帮着路惊鸿一步步做大了路家的人还是她;眼看着路氏日渐多了不该有的野心,却顾念着夫妻之情不肯将之上报给父皇的依然是她。
甚至在直到了路惊鸿私养外室之后、查出那二十几个孩子之前,心中不断给他找着理由、试图去原谅他的人仍旧是她。
——自始至终,这姻缘都不过是一场一环扣着一环、精妙绝伦的连环大计;把这出假戏当做了真情的,从头至尾,只有她一个。
哈、哈——
元灵薇张了张嘴,她想要笑,可那发堵发涩的嗓子却像是被塞满了石头,她笑不出声,也说不出话。
她的眼眶泛了红,血丝自眼底攀上了瞳仁,那赤色晃得她如疯如魔。
她下意识伸手抱紧了那隐隐发痛的小腹,继而逼着自己深深呼吸了两口,勉强定下了心神。
“……只是,白大人,光凭那些外室与孩子,我们也没法子直接说他路家有谋反之心吧?”元灵薇哑声挤出两句。
眼下她的脑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从前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道理,而今她只消在脑内过上一次,便可大致分明。
“他大可以说些诸如‘不忍见路家绝后’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从而将之推脱过去,大事化小。”元灵薇说着吸了吸鼻子,“想来以大人的聪慧,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是以,白大人,咱们今日话都说到这了,便也没那个必要再兜什么圈子了,您不妨与本宫打开天窗说亮话——您心头,到底还有些什么样的想法?”
“殿下果然聪慧非常。”白景真应声半耷了眼睫,唇边微微浮了笑。
他这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若单论脑子,这元灵薇确乎是称得上一句“聪明”。
只她的眼光实在是不好,眼界窄不说,认人识人的能力又委实太差,担不起重任,也成不了大事。
“其实微臣的思路很简单。”青年道,顺手掰开了那块茶点,露出其内裹着的层层软馅儿,“微臣只是认为,似侯爷那般心思缜密之人,决计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他路氏既已生了不臣之心、有了那犯上作乱的念头,私下便必然会做出充足的准备——”
“殿下,我们大可从他们可能做出的准备处着手。”
“他们可能做出的准备……”元灵薇喃喃蹙眉,抬指点了点下颌,“白大人,这东西,本宫有些不大明白。”
“您能给个具体些的例子吗?”
“当然可以,这很简单。”白景真含笑弯眼,“殿下,您别忘了,路氏,可都是些文臣。”
“——文臣最缺的,又能有什么东西?”
文臣最缺能有什么,那肯定是兵权呗。
元灵薇眉梢微挑,近乎本能地就要答上一句,孰料不待那两句脱口,她便已满目恍然。
是了,路氏最缺的便是兵权,他现下既敢生出这样的心思,指不定手头早就养上了不该养的东西!
“本宫明白了,多谢大人提点。”元灵薇颔首,话毕匆匆起身与青年告了别,“如此,本宫便先回去派人彻查此事了,白大人,咱们下次再聊。”
“大人留步,莫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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