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七章 事端,祝春风,藏朱,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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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旨要从管家小姐里选人到上书房与太子同窗的事在朝中掀起了几分波澜,不少臣子甚至私底下凑在一块讨论好半天,最后猜测这是不是要先准备好太子妃的人选?

可惜了,不是。

只是单纯为同样要去上书房念书的何芊蔚找几个陪读。

说回何芊蔚。

靠着皇帝和太子两座大山,她在宫中可以称得上无往不利,尤其宫中没有辈分大的长辈,更是谁也管不住她,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萧载阳甚至因为担心何芊蔚郁结在心,下了学、做完课业便马不停蹄地赶到瑶光殿做陪玩,一日也不曾忘记。

勤政殿里每天批着无数奏折,晚睡早起还见不到儿子的皇帝得知此事,颇有种自家的水灵小白菜被拱走了的错觉。

可这养的一不是白菜,二也不是被拱走的啊——

皇帝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未免有些荒诞。

身在瑶光殿的萧载阳并不知道自己父皇的奇思妙想。

此刻他正坐在瑶光殿那扇雕花木窗前头的小榻上,另一头是何芊蔚,桌案横放在中间隔开二人,上头摆了碟精致但无人问津的糕点:这段时日,何芊蔚扯着太子的威风做大旗,将御膳房的各式糕点尝了个遍,眼下对这糕点实在提不起一点兴趣;至于萧载阳,他是原本就不爱吃这些小食的,往常也就给何芊蔚面子意思意思吃一个。

何芊蔚已经习惯了萧载阳的存在,怡然自得地闷头研究手里的鲁班锁。

这是刚才萧载阳来的时候随手带上的小玩具,只是转手就送给了何芊蔚,甚至兴致勃勃地要教她半天要怎么玩儿。

只可惜九连环何芊蔚弄不明白,换成鲁班锁却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萧载阳随意提几句便无师自通地摸索明白了大半,麻溜拆开后又自己装了回去。

二人对视半响,萧载阳最终自觉闭上了嘴,挥挥手让纪修找了更多不同种类的鲁班锁来给何芊蔚解闷。

纪修全程围观事情的来龙去脉,心想午间陛下大约又要借此揶揄殿下。

苍天可鉴,真不是他纪修通风报信,而是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卫太多,且做到了事事记录的地步。恐怕太子今日喝了几口水在哪儿喝的评价如何都能记下一层层报上去,也难得陛下居然都及时看完了,还有事没事便找几件逗殿下玩儿。

想着,纪修换个姿势继续躲懒,又将臂间的拂尘抖了一抖。

不多时,何芊蔚拆完最后一个鲁班锁,对它们再没了兴趣,百无聊赖地趴到了桌边,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瞧向闲来无事的萧载阳。

注意到她视线的太子爷立即抬手,不容置喙道:“不许翻花绳。”

“我又没说什么……”何芊蔚闻言颇为失望地撇起嘴,不死心地再问:“真不行?很好玩儿的。”

萧载阳态度坚决:“门都没有。”

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何芊蔚长吁短叹一番,移走眼神去看宫人们忙碌,短腿晃悠悠地,有一下没一下踢出阵微风来。她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不少乐趣,一会想宛城特产的驴打滚,一会想家中那还没来得及被放飞的风筝,倒也怡然自得。

与何芊蔚不同,萧载阳照旧是带着书来的,没事做的时候便认真啃书。

实话说何芊蔚并不明白他来做什么。

要看书,上书房里头又有笔墨纸砚又有太子太傅,特意到瑶光殿来怎么也说不通。

然而他顶着个太子的身份,让人实在不敢多问,只怕有什么深意在其中——何芊蔚看不透这一层深意究竟是何,却记得父亲把太子夸得天花乱坠的往事,便下意识认定萧载阳如此行事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所以到头来真闲得没事做的也许只有一个人:真的在发呆的何芊蔚。

然而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何芊蔚心想,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小孩子本来就是要认认真真玩乐的。

何芊蔚很快安慰好了自己,又兴致勃勃地挖空一门心思去钻研今天玩什么、怎么玩了。

坐在她对面悄悄观察着的萧载阳亲眼目睹了小姑娘表情从懒散到失落再到欢喜,心中啧啧称奇。

女子善变约莫不是诓人的话。

等等,何芊蔚也能算作女子?

萧载阳斟酌再三,慎之又慎地在方才的结论后打了个问号,换上另一句六月天娃娃脸。

——说变就变。

至于女子善变这一条么,将来总有机会能在何芊蔚身上知道真假。

正想得出神,蓦然间却有个宫女闯进殿内,急行几步后最终跪在了离萧载阳不远的位置上。

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如何。

庆榆却早早面色不善起来,何嬷嬷也皱了眉,却都碍于萧载阳在场不敢先有动作。

萧载阳放下书卷分了眼神在那宫女身上,却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纪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开口:“哟,这是在哪儿当值的小宫女?好好的怎么跪了半天也不说话?”

那宫女先磕了几个响头,才顾左右而言他地开口:“说来是奴婢僭越,不该进言扰主子情景,但事关重大,不敢不说。”

何芊蔚满心奇怪,立刻问道:“管事姑姑又不是没事可做,为什么不先去上报她?”

“这……”宫女抬起眼,畏畏缩缩地躲开了何芊蔚的目光,道:“奴婢是害怕,姑姑助纣为虐……”

何芊蔚更是迷惑起来,只是这回不待她开口,萧载阳就忽的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真是奇怪,往常安分守己的人,近日来怎么偏偏总闹出事。原以为这宫中好不容易能消停些,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萧载阳心中感叹,面上的笑却丝毫不减,而是保持着笑容,慢悠悠地出声道:“是这样啊。”

“说说看,”他搭起腿,漫不经心问:“又有什么事,需得孤才能做主?”

宫女浑身抖了一抖,五指慢慢扣紧了地面,似乎是在为接下来要说的大逆不道的话做准备。

何芊蔚心中忽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奴婢乃瑶光殿的扫洒宫女,已经在这儿做了好几年的活。”说着,宫女又自以为隐晦地看了眼何芊蔚,这才又道:“前天,奴婢正好当值,却从后殿扫出了纸张焚烧后的灰烬。奴婢担心,担心有人思虑过重,偷偷在宫中烧了纸钱,坏了规矩——”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不顾礼节地直起身体,一副生怕受了牵连的模样。

“还请殿下彻查!”

已经听懂她弦外之意的何芊蔚早已大怒,当即抄起手边的茶杯一摔。

茶杯擦着宫女的额头破碎,在她脚边堆了满地的尸骸。

萧载阳这会反应极快,伸手就拦住了正欲下榻的何芊蔚,柔声道:“当心些,伤了自己就不好了。”

何芊蔚气鼓鼓地坐回去,萧载阳则回过了头,笑容隐去,语意不明地反问道:“竟有此事?”

说完,他也不着急动作,而是一言不发地用指节轻轻扣着桌面。

敲击声极轻,但在其他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声中却变得清晰可闻。那宫女不解其意,身子跟着轻颤起来。

好半晌,萧载阳才慢悠悠道:“纪修,拖到流云殿去打上三十大板,要是运气好还能留一口气,便没入掖庭。”

等了半天的纪修立刻应答,指挥着小太监压住那宫女,不顾对方一脸的错愕就要将人带走。

正在此时,何芊蔚却突然出了声:“等等。”

萧载阳不知她为何如此,却依旧朝纪修颔首,默许了这要求。

“我娘从前总说宫里头的人都成了精,算计起人来一点不留情面。”她道,“今日得见,这话对一半错一半。若真有人能把自己修成精怪,怎么会净做些说不过去的蠢事,到主子面前来搬弄口舌。”说着,何芊蔚摇了摇头,一副看不上这宫女手段的模样。

“先不提我被陛下的御林军亲自接进宫,沿途根本没有余地去买什么纸钱,甚至还能瞒天过海带入宫中;便是我真的带了,又悄悄烧掉纸钱,又会如何呢?”

何芊蔚侧过身,伸手抓了把蜜饯,从中捡出一颗放入口中,整个人舒适自在得很。

“父母为国捐躯,我一个孤女,思念之情难抑,便是做了些错事也情有可原。倒是你,身为下人却敢做出背主之事,恐怕要多吃些苦头的。”

宫规终究是死的,以皇帝对后宫的掌握,一个幼女既不懂遮掩也无人看护,做了什么事是逃不过对方耳目的。而先不提何芊蔚从未烧过纸钱,便将这事当做真的,皇帝也不至于和将士遗孤较真,装作不知道也就过去了。

反倒是看不明白要把事情捅出来的人,下场不会太好。

何芊蔚的父亲在当今还是皇子时便追随左右,母亲与先后私交甚笃,二人皆有不凡的政治嗅觉,对女儿也未曾藏私,悉心教导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今日之事算不上什么高明的设计,何芊蔚能想通是理所应当之事,多说这几句话让这宫女认清自己的处境实在应该。

不过终究年纪尚轻,不懂得藏锋。假若上位者肚量小,她恐怕落不着好下场。

陈嬷嬷已经听得浑身冷汗,庆榆发现了便不着痕迹握住她,轻轻一摇头。

萧载阳倒是颇为意外,却也没有心生芥蒂,反而庆幸以何芊蔚的性子,将来不会被人平白欺负了去。

确定何芊蔚已经不想多说,纪修当机立断把宫女拖离,顺势带走了陈嬷嬷并庆榆二人。

幸好殿下喜静,没有留太多人在殿中伺候,否则今日之事要想封口也值得头疼一番。纪修走得四平八稳,实则心中骤然一松:今日也不用加班,真是妙极!

至于陈嬷嬷与庆榆后头的交谈,以及尚在殿内的两位主子又发生了何事,那便是另一桩官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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