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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整套剧本突然全变了,水映月在古鲁卡的护送下正往木铜王府走去,她得推翻之前的各种设想,重新编一套剧本来自圆其说。
尤其她从阔别也与古鲁卡中可以感觉得到,此刻洛小园应该已经落入木铜王子只手,因此她还得想办法从木铜王子手上救出洛小园。
她得先捋清楚这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就现在来说,她最大的筹码就是暮城,也就是五兽国人心目中的成师傅,她得想好怎么把成师傅这张牌给打好。
这个成师傅看来在五兽国享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尤其受到木铜王子的尊敬,关键是成师傅当年就死在自己的眼前,她能捏造任何成师傅可能的遗言,而且不用担心有任何人能出来揭穿她。
问题是怎样的遗言才能帮得上自己?帮得上洛小园?
这些年虽然洛小园断断续续跟自己聊过不少关于成师傅的事,多数时候,自己总觉得他已经是个过世的人,跟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多大关系,所以总是心不在焉,只能勉强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在心里学着洛小园的方法,将成师傅、木铜王子、洛小园各自画上圈圈,接着再透过无数线条去联系他们彼此之间的各种关系,这是洛小园当年开窍的时候,一边透过五兽棋的对弈方法思考,一边做出自己出给他的问题。
渐渐地,这三个元素已经不敷使用,水映月只能再将洛百味、巫女、奔火族、荒野重、赤烟七子的元素陆续加入,她必须将过去那些恩怨情仇都串在一起,好编出一张足以套住木铜王子的巨网。
但是这些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尽管乍看之下,能够搅和的因素很多,却都无法支持一个足以撼动木铜王子的理由。
这时水映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为了获知乌赤金下落而出卖过木铜王子的百草回生,他曾经告诉过自己关于木铜王子的秘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却又……。
水映月突然有了想法,她发现自己可以试着从成师傅的角度去看待木铜王子。这样的成师傅,或许对木铜王子会更有影响力,如果自己是站在这个角度留下给木铜王子的遗言,说不定一切都将因此而改变。
这也是一场豪赌,赌着是洛小园的命,甚至是自己的命,但是水映月此刻没有其他选择,除了铤而走险,否则谁都别活着走出五兽国。
可人一边走着,一边拉着水映月的手,可人知道不管自己的武功再怎么高,只怕都对付不了眼前这满坑满谷的五兽军,她想起当年龙伯龙婆义无反顾的跟随乌赤金勇闯五圣教总坛的那一幕,当时他们两人的心情,大概跟眼下的自己也是差不多的。
她看向身旁的水映月,试图以眼神告诉她自己就陪在她的身边,让她尽管放心,不论遇上任何困难,都有我在一旁全力支持的。
正当可人试着对上水映月的眼神时,却发现水映月脸上隐隐浮现出笑意,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像是洛小园胜券在握时的笑容,可人甚至能感受到水映月的眉毛都在飞舞。
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来到木铜王府,那个虽是故地重游,却已完全物事人非的木铜王府。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水映月同样被安排在议事厅中等候木铜王子,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洛小园就是在这里被木铜王子擒获,更是在这里被套上蝴蝶刑枷。
尽管当时这厅里血流遍地,但此刻早已不见任何痕迹,水映月全然不知自己现在就身处于洛小园刚刚待过的刑场。
没让水映月等上太久,木铜王子独自一人来到议事厅中,一进来就开口说道:“小月是吧,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今天怎么会突然想来看我呢?”
水映月先是礼貌性的跟木铜王子打了一声招呼,接下来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不是我想来,而是我不得不来。毕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身上背负着没做完的事,就好像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不知木铜王子是否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木铜王子笑着说道:“我这辈子没什么机会欠别人的东西,你现在所说的感觉,我倒是不容易感受。”
水映月轻轻挑了挑眉毛,不予置评的说道:“我记得爹爹当年曾经跟我说过,天底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欠着别人一些东西,只不过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不过,木铜王子可不是一般人,或许真的不欠任何人任何东西,这也说不一定。”
木铜王子不愿跟水映月在这种无聊的事上计较,他是为了成师傅而来,虽然据他所知,水映月与成师傅向无瓜葛,既然水映月这么说了,自己就姑且信之,毕竟成师傅失去踪迹的最后那段时间,自己完全不知道成师傅的下落与遭遇。
木铜王子于是说道:“妳还是直接说说成师傅交代妳的话,至于你爹爹还是谁说的话,本王子不是那么感兴趣。”
水映月理所当然的说道:“也是,成师傅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成师傅一共交代了我三件事,这三件事都是只能跟你一个人说,眼下这厅里那么多人,我是说还是不说?”
尾随而来的军师阔别也,立刻对木铜王子说道:“少主,当心有诈。”
木铜王子看了一眼议事厅里的所有人,除了水映月与她的同伴外,就只剩下古鲁卡、阔别也与自己,于是说道:“不碍事,都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妳尽管说吧。”
水映月意在言外的说道:“都是自己人?难怪当年成师傅会这么说你,他说木铜王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轻信别人,有时后甚至是忠奸不辨,好坏不分。”
阔别也听到这话,立刻怒斥着水映月说道:“妳这是胡说八道些什么?”
水映月立即回应道:“胡说八道的是成师傅,可不是我。我不过是转述成师傅的话,这整个五兽国里,我唯一认得的就是木铜王子与秋原小王子,其他人我又不认得,哪里知道谁是忠,谁是奸,谁是好,谁又是坏!”
“你别插嘴,我自有分辨之道。”木铜王子先是阻止了阔别也,又接着对水映月说道:“我们言归正传吧,成师傅让妳来传些什么话?”
“好,既然木铜王子不在乎其他人听到成师傅的交代,我自然也不需要在乎。
第一件事,成师傅说了,过去的事,该放下就放下,该原谅就原谅。
你要是放不下,他们固然痛苦,你也开心不起来,与其大家抱着痛苦一辈子,不如就由你来当那个有智慧的人,只要你放下了,所有人便都解套了。”
这第一句话的来源是基于百草回生泄漏的秘密,是有关于木铜王子身世的秘密。
木铜王子的母亲普兰国主,这辈子共有两任夫婿,她与第一任夫婿生有三子,与第二任夫婿生有四子。
但是与第二任夫婿所生的前三子都离奇的早夭,就连这个第二任夫婿也无缘无故的溺死在草原之中,只有第四子在普兰国主的万般照顾下,才得已惊险的长大成人。
这个幸运长大的第四子,就是木铜王子。在他六岁之前,普兰国主总是无时无刻不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就是怕他又遭遇同样的不测。
那些不测都是打哪儿来的?普兰国主心知肚明,肯定是那三个年纪较长的儿子所下的手,只不过自己没有证据,无法将他们据以定罪。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对同母异父的弟弟们下这个手,既然没有证据可以定罪,自然就无法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真相,但是普兰国主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的王位,只有这个王位,才能让他们如此泯灭人性。
一直到木铜王子六岁那一年,普兰国主请来成师傅做为木铜王子的启蒙先生,木铜王子这才结束了日日跟在普兰国主身边的日子。
普兰国主知道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会长大,终究还是得靠自己的能力去面对那三位兄长,但是自己总不能教导自己的孩子如何去对付自己的兄长,于是她便请来了成师傅,希望成师傅至少能让木铜王子有能力保护自己。
成师傅在了解普兰国主的用心后,他所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培养木铜王子成为未来的王储,成为未来的少主,只有这样,将来的木铜王子才有绝对的实力去对付他的兄长们。
正因为如此,木铜王子在坐上少主之位,从普兰国主手中接下治国大权后,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的父亲与同胞兄长们报仇血恨。
虽然他同样没有证据去证明任何事,但是在他一番罗织罪名的诬陷栽赃下,那些兄长们都纷纷因罪而被剥夺王子身份,甚至是因而锒铛入狱。
这也造成木铜王子与王室其他成员间极度紧张的关系,因此木铜王子只有不断展现强大,才能一直保持自己的威望与权势,这一切完全体现在多年来五兽国战无不胜的战果上。
木铜王子必须提防一旦自己有任何差错,就会遭来王室其他成员的反噬,毕竟现在普兰国主还在世,自己这个王储之位仍有可能随时被撤掉。
也正是因为如此,木铜王子不能对任何人低头认错或认输,一旦如此,木铜王子失去的或许不只是王储之位,甚至是自己的宝贵性命。
这也是为什么木铜王子明知自己有愧于奔火族,却不得不昧着良心去对它赶尽杀绝,越是心里有愧,越需要更为决绝的手段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水映月的这一番话,让木铜王子彻底相信她的确是受成师傅所托来传话的。这件事,天底下只有成师傅会对自己这么说,也只有成师傅知道这一切。
木铜王子此时不动声色,就算心里波涛汹涌,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他心里的波澜。
于是问道:“成师傅就说了这些?他没说怎么放下,怎么原谅?”
水映月摇头说道:“就是这些。”
水映月之所以把这件事说的模模糊糊,主要是为了接下来的两件事铺路。对水映月来说,只有这一件事她是成竹于胸的,若把这件事说得太清楚,其他两件事就无法只说到点到为止,如此反而容易露出马脚。
但是水映月可没忘记该报的仇,她知道该怎么含沙射影的将阔别也给拖下水。于是她接着说道:“虽然成师傅没交代木铜王子该怎么做,却交代了我一些不得不提防的事。”
木铜王子问道:“什么事?”
水映月仍是点到为止的说道:“成师傅说了,一旦有人知道我代替他来对木铜王子传话,一定会有人想杀我灭口。”
木铜王子好奇的说道:“杀妳灭口?为什么会有人想杀妳灭口?”
水映月莫测高深的说道:“自然是不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成师傅说了,有些人或许是这些事情的获利者,木铜王子你越是放不下过去,有些人就越是高枕无忧。
不过,成师傅没告诉我这个人谁,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水映月推测,既然阔别也是木铜王子最信任的人,更是对木铜王子有着深深的影响力,木铜王子之所以现在还无法释怀过去,跟这个阔别也肯定脱不了关系。
不但如此,对付奔火族或是算计洛小园,身为军师的阔别也一定也是使足力气,说不定还是始作俑者,水映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拿这个阔别也下手,也算是为洛小园解围。
这时阔别也做贼心虚的开口说道:“妳这女娃信口胡说,过去那些事哪有什么获利者,哪有什么高枕无忧的事?”
原来这个阔别也当时的身份便是普兰国主大儿子的家臣之后,在普兰国主大儿子的安排下,也拜到成师傅门下为徒,以便就近监视着木铜王子。
只不过成师傅见他心术不正,不愿收他为徒,又不想因而得罪普兰国主的大儿子,这才勉为其难的让他跟在木铜王子身边读书。
尔后没过多久,就在木铜王子登上王储之位,阔别也便背叛了普兰国主的大儿子,在一阵里应外合与栽赃诬陷下,成功协助木铜王子铲除了那些兄长,自此获得木铜王子无比的信任。
换句话说,一旦木铜王子与兄长们尽释前嫌,受影响最大的肯定就是这个当年的叛徒,而水映月竟是阴错阳差的让她给歪打正着。
木铜王子自然知道成师傅指的人是谁。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自己与阔别也互相都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上,彼此都知道当年对方是怎么诬陷栽赃那三位王子的,这种事要是一被揭穿,那可是地动山摇的大事。
“阔别也,这里不用你提供意见,你先出去吧,我心里自有分寸。”木铜王子怕阔别也因为失态反而启人疑窦,毕竟这个厅里还有个古鲁卡,该避着点的还是得避着。
“古鲁卡,你也先出去吧,这两个姑娘伤不了我的,你放心。”木铜王子紧接着说道。
既然让阔别也出去了,自然也得让古鲁卡出去,木铜王子现在已经相信水映月代表成师傅来传话的真实性,他担心接下来水映月真说出什么他们不该听的话,不如让他们都先离开。
“这第一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呢?”木铜王子继续问着。
这第二件事情,就该进入此行的主题了,水映月一时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且战且走的见招拆招。
“成师傅说了,除了你以外,他所有的家人都在凤凰山上,而你是他最信任,也有最有能力的家人,他希望你能代替他去照顾他的家人。”
水映月此话一出,顿时触发了木铜王子深埋多年的情感,当年的那一段孺慕之情,两个在灵魂上相依为命的父子师徒,在凤凰山上彼此互许终身皆为家人的承诺。
木铜王子没想到成师傅在临终之前,脑海里还惦着当年的那句话,这让木铜王子多年来的故作坚强得到抚慰,两行热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凤凰山上的那些家人们还好吧?”木铜王子故作镇定的问着。
“你问的是那些大狗吗?”水映月刻意问着。
“大狗?噢,妳称呼牠们为大狗吗?也是,他们多半时候就像大狗一般的温顺。”木铜王子恍然大悟地说着。
“称呼牠们为大狗的不是我,而是小园哥哥。成师傅在死前亲自将大狗们交给了小园哥哥,成师傅说了,小园哥哥身上有母狼的气息,还有成师傅的神韵,所以,那些大狗会跟着小园哥哥走的。
为了照顾那些大狗,小园哥哥这几年在凤凰山可真是耗尽了心力,他可是足足花了五年之久,才让整整三百八十一只大狗都将他当作家人。”
水映月所杜撰的第二件事,是根据洛小园当时躲在议事厅夹墙后所听到,木铜王子亲自对自己孩子们提及成师傅与自己之间的情感,以及洛小园转述成师傅死前所说的话。
水映月试图告诉木铜王子,洛小园是成师傅的家人,木铜王子也是成师傅的家人,换句话说,洛小园也是木铜王子的家人。
在这个世界上,木铜王子与洛小园本该是相依为命,而今却因为木铜王子的关系,竟让两人反目成仇。
“妳的意思是说这几年小园都待在凤凰山?”木铜王子不解的问着。
对木铜王子来说,他以为这些年洛小园应该已经与奔火族重逢相认了,所以洛小园才会在尔汗突袭自己的同时,出现在五兽国王城里。
更何况尔汗若不是已经寻回巫女之子,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慷慨就义?他将族里的老将都带来刺杀自己,将年轻的族人留给洛小园这个奔火族未来的领袖,这应该是尔汗的盘算才是,否则尔汗就这么死了,奔火族怎么办?
但是,如果洛小园这几年都待在凤凰山,那个地方根本离世独居,与奔火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们怎么有可能会碰在一起呢?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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