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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唇无血色嘴角紧抿,眼角的血渍漫过脸颊直至下颚,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此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变成暗红色的断骨刀。

这是他师弟陈述捡到他时情形的话,只是这断骨刀的由来他忘的一干二净,连山脚下那个知前尘晓往却事整日醉酒的大和尚了空听闻他的追问也只是摇摇头,不肯告诉他,无论他用多少陈年佳酿诱惑他,他都不肯松口,只是对着他的眼说:“阿弥陀佛,施主,执念深重未必是件好事,还是看淡往事的较好,你认为往事是什么,它便是什么,你若想追究原因,只需等。”

了空说,这叫执念。

“执念,为何物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心夭,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咱们都在此处等了好半晌了,怎的半个人影都不见?”

清介匍匐在一棵树后,借着树前丛生的杂草挡住自己的身形,双眼紧紧盯着山路,半刻不肯放松。

“你见过人影有半个的吗?我的消息准没错,刘县令定从这条山路过,只因此山头有你我二人占着,从未传出有山贼抢劫放火的消息,你若是惜才惜命的贪官,自然也从这条路走,难不成还偏挑有山贼的路走?”

心夭鄙夷的乜了他一眼,这不过一年光景,清介是越发傻了,外貌也不似初见般清隽,现下他眼下乌青,发上还沾着几根枯草,衣襟散乱,活像乱葬岗内被曝尸荒野的,狼狈不堪,惨不忍睹。

若是清介得知心夭心中所想,定要朝她吐口水,自从他得知刘县令要打这经过,已不眠不休守在这两日,他本以为与心夭闯荡江湖是件潇洒恣意的事,平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交江湖儿女饮酒作乐,没有官场上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谁知心夭带他过的是风雨飘摇刀口舔血的日子。

一路上打家劫舍,劫富济贫,虽说是别有一番滋味,但也着实是疲烦的紧,想他将军府人人皆称为玉人的小公子现在竟沦落为劫道的了,他爹若是得知他现下的所作所为,非打折他的腿不可。

“心夭,我实在是扛不住了,他若是再不来,这笔生意我可就不做了。”

清介翻身将胳膊枕于头下,面朝阳光闭目养神,耳边是蜂鸣鸟啼,清风拂来带过山茶花馥郁的香气,不知怎的让他想起初遇心夭的午后,日头好似也是这般暖。

心夭知他疲乏,见他小憩也未加阻拦,她一年前连夜将清介捆在麻袋里装出来,让他离了以往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迫不得已与她在江湖营生,还要时不时的收拾她犯蠢留下的烂摊子,无视她所作所为,无论她是善是恶,皆紧随其后,毫无怨言,毫不索取。

如今心夭以熄了嚣张气焰,夹着尾巴做人,估计她若是回了乱葬岗,那些曾经惧怕她的厉鬼都要认不出她了。

行走在人世多年,她也学会了几个道理,薄情些总是好的,总不至于最后身侧人离开时自己痛不欲生,这一生许长许短,可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也可如日月消沉,不见归期。

“大家都警醒着点,山路难行,莫要颠着了县令与夫人,否则当心你们的狗命。”

刘县令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向外探了探,这山路甚是崎岖,路上飞沙顽石定是不少,他与夫人一路上过来,还未曾走过如此残破的地方,若不是惧怕山贼,他定不会打此经过。

“行了,启程吧。”

刘县令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收回身子拿出水囊递给夫人:“夫人,路途遥远,你口渴便喝些水,到了县令府保你吃香喝辣,脱离贫苦。”

“滚,你莫要碰我,你若是胆敢离我再进一寸,我便一头碰死在你的马车上。”

盼儿倚在角落,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玉玦,对刘县令怒目而视,她本是浣纱女,又许了人家,余生本应平淡安稳,偏生碰见这个狗官,以她家人性命相要挟,逼她就范,她怎会在此受这等苦楚。

“不识抬举,莫非你连你爹娘的性命都不顾了?”

刘县令冷哼一声扔了水囊,将盼儿从角落里扯出来,用力捏紧她的脸颊一字一顿:“从古至今皆流传着一个说法,那便是民不与官斗,你家不过是一届村农,便是我抢了你,你能将我如何?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马车你便也不必坐了,来人,将她的双手捆了栓于马后,让她吃吃苦头。”

刘县令说罢将她的脸撇到一旁,鼠眼中透着狠历,他还不信他磨不平她的爪子。

心夭手握弓箭立在树梢,箭袋挎在身后,一袭莲青色纱衣隐蔽在繁茂枝叶当中,发用丝带束起,丝带尾端用银线缀着珍珠,随着风的方向此起彼伏。

来了。

心夭举起弓箭让它与下颚平齐,用力拉弓,屏气凝神对准刘县令的马车,确认目标无误后松手,箭矢划破半空,嘶嘶破风,在日光下泛着银辉。

一箭即中,射在车队之前,拦住了来人的去路,惊了刘县令的马,两匹马嘶叫着蹬起前腿暴躁不安,四蹄不停在原地踏步,任凭车夫怎么安抚也不见功效。

刘县令弯腰掀开车帘,从马车内踏出来,一脚将车夫踹下马车后对手下呵斥道:“不过是一只箭,便使你们失了分寸,本官要你们这些饭桶何用,作死吗?还不处理了赶紧赶路。”

管家见状匆匆上前踢了车夫一脚,示意他赶紧离开,后对县令弯腰答道:“大人,这山路好端端的忽然出现箭羽,怕是出了山贼,不若我们改路而行,保证大人安全无虞。”

心夭射出一箭,只为惊动刘县令,将他从马车中逼出来,如今目的已达到,该轮到清介出场劫富济贫了,只是这清介此时静悄悄的,好像是睡死了。

“真是干啥啥不行,睡觉第一名。”

心夭嘟囔着从箭袋中抽出箭,瞄准刘县令深吸口气松开手,刘县令还对手下发号施令,忽而一只箭擦着他的发顶落在不远处,吓到他浑身僵硬,冷汗如下雨般湿透了内里的衣衫。

管家瞪大眼睛对着侍卫比比划划:“还愣着干甚,保护大人,若大人出了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都别想好。”

侍卫们闻言对视一眼纷纷拔出手中的刀,环视四周也没发现可疑人的影子,李四趴在山头上撇撇嘴对着身侧的张三说:“就这帮酒囊饭袋也能当侍卫,真叫人笑掉大牙。”

“你别把头笑掉了就行,我去帮忙了,晕血的人只配看热闹。”

“哎,你”

张三在自己的手上啐了一口后摩拳擦掌,不等李四说完抄起身旁的石头冲下山,一石头打晕了刘县令的车夫。

心夭还想着在射出一箭逗逗他们找乐子,不成想看见一个虎背熊腰傻大憨粗的大汉上去就打晕了人家的车夫,眼看着他拿块石头就要被擒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用石头与人拿刀的干架的。

人在江湖飘摇,本以为这个年头憨货都死光了,没想到又见到一个,真是稀有。

心夭咂咂嘴丢下手中的弓箭,跃下树梢移到张三身侧,抬腿踢开钳制张三的侍卫,动作不过一瞬,李四在山上只看见了一个莲青色的虚影,犹如迷雾中含苞待放的莲。

“主子的武功又精进不少啊。”

心夭将倒在地上的鼻青脸肿的张三拉起来,捡起他之前用过石头朝向他们袭来的侍卫扔过去,侍卫侧身避过,未等暗喜,便被一股力道缠在腰间扯过,狠狠摔落在地。

心夭将侍卫踩在脚下,对着惊慌失措的刘县令眨眨眼睛,咧开嘴露出一口皓齿,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柄极薄的弯刀,状似弯月,刀柄处雕刻着青色莲花,茎从刀柄处开始蜿蜒,直至刀面,刀锋在空中划过,嗡嗡作响。

一起一落之间,莲花缓缓盛开,逐渐显色,心夭挥动着弯刀,下腰闪避侍卫来的剑,右腿向上飞踢借力起身,弯刀挥过之处,无人敢靠近她分毫,不得不处处闪退。

刘县令见心夭向他逼来,将自己防身的匕首握在手中,咽了咽口水,谁知心夭到他面前没有挥刀取他首级,而是朝他伸手:“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今日我老油条便要劫富济贫,若你惜财不惜命,我便杀富济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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