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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麒拿出战书,视线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他的面容还是平淡的,眼神却有些阴沉。

这战书的内容很过分,但事已至此,正岭宗不可能表露出退缩之意。

“蕴灵期、结丹期、道丹期弟子辈分别于台上作比,三局两胜,输者,八矢门付玄色弦,正岭宗付玉笋,本座在此应战。”

这话一出,举座哗然,玉笋是正岭宗镇宗之宝之一,入药素有奇效,但非此方山水不能养,若是摘下就变成了一次性的物件,欲夺此物,与毁坏天地灵宝无异,其心不正。

但玄色弦同样是难得且关乎八矢门颜面的宝物,可算是与玉笋同价,此战手笔,不可谓不大。

下方的陈夭夭正与莫行雨嘀嘀咕咕,显然是询问着这两物的价值。

商水面色平和的看着赛台,不知在想些什么。

像这种两门派私下的约战,多数都不像修仙界大型比试那般正规,所以总会选择最优秀的弟子,以达到尽快定胜负的目的,但淘汰制与挑战仍然适用,所以也常有为尊严战和出其不意。

商水神情从容,道:“那就由蕴灵期开始吧,我来评判,各位应该没有意见吧。”

正岭宗三长老,修为高超且擅长画符,一双眼睛是出了名的好,没有人会想要在修仙界得罪一名符师,他的名声也向来不错,就算是古意也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才在蓝溪的带领下入座。

一浅蓝衣衫少女率先站到台上,道:“八矢门蕴灵期风恬月,有人来战吗?”少女声音清亮,手持一柄细剑,剑身斜斜地向下。

“我想去。”陈夭夭小声道。

月思远听到徒弟的话,道:“她是八矢门前门主的孙女,从小修行,即使同为蕴灵期,修为也远高于你。”

“师父,我不怕输,就是想打一场。”陈夭夭认真道。

月思远看了她一眼,道:“修行无坦途,比试不曾言明点到为止,便是生死不论,修仙,修的是命和心,你若只想发泄暴力,会死的很早。”

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人应战,是一未拜师的内门弟子,他面容刚正,手持宽剑,对着风恬月做了一礼。

风恬月还礼之后,他便默念法诀,一剑劈去,修仙无男女,若你因敌人的样貌或性别而迟疑,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显然这个青年也明白此道理。

风恬月微微一笑,并未避开,举起细剑做挡,两剑相撞,那青年身形一震,后退一步。

“这位师兄法力不强啊,是来试探我的?”风恬月笑着问道。

李听则是看着风恬月脚尖的姿势,心中暗道:结束了。

没有那么多你来我往的招式,少女足下用力,人凌空跃起,法力贯注在剑尖刺下,她速度太快,本就踉跄的青年难以避开,只得匆忙闪开要害,横箭操控法力,试图抵挡。

却不想少女剑尖抵在宽剑上,法力如冰一般滑,如箭矢一般快,顺对方法力,贴冷锋滑过,还是刺向了青年的侧腰,去势不减,直把人顶下了石台。

男子吐出一口鲜血,努力用剑撑着身体,却还是昏了过去,只得被外门子弟抬下去治疗。

“风恬月胜一场。”商水道,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同时对着李听示意,让他把自己说的话记下来。

李听老实在在的记录,不由感慨风老门主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他曾与对方有一面之缘,八矢门前任门主风发,妻子已逝,儿子失踪,于是一心在八矢门中修炼,是位修为高深却未驻颜的前辈,白发白须,可谓仙风道骨,眸光平和深邃,内敛锋芒。

当年八矢门希望他能用昼夜查轩辕弓去向,他却因为那段时光太长,代价太大,两次不留余地的拒绝,直到第三次前任门主亲自出山,对他许下重诺,他才说若能寻到承诺之物,可以考虑出手。

仅仅是考虑,老爷子便言足够。

但他还没等八矢门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就死在两生桥了。

陈时活着,即使有争斗,即使他后来不怎么回正岭宗了,八矢门也会对正岭宗客客气气,毕竟那终究是他的宗门,他们怕他不满。

可他一旦死了就不一样了,八矢门数年寻找和辛苦付诸东流,再加上吃过的闷亏,自然不会再对正岭宗谦让。

话说回来,眼看着那位弟子被抬下去了,却没人觉得风恬月下手狠,修行者总是有很多后招的,若真点到为止,则随时有可能被对方翻盘,剑既有刃,就不是拿来过家家的。

更何况这种相当于赌上两个门派脸面的比试。

只有陈夭夭看着被抬走的师兄,有些发怔,问道:“他,那伤好治吗?”

“至少要休养半年。”莫行雨神色平淡,解释道:“他没有拜师,若无机缘,修为会落下很多。”

陈夭夭听懂了,这意思是这次比试,那位师兄不仅没什么收获,反而处境更加艰难,那为什么还要比?风恬月说过他是去试探她的,谁派他去的啊?

少女没完全想明白,心中却已有不安。

她想起了谢一饮给她的信,那是一份他哥哥陈时早就准备好的遗言。

“夭夭,修行多险峰,人情亦淡薄,我气运差,常九死一生,已连累过不少身边人,我护不住你,便不许你跟着我,也不许你入正岭宗修行。

但最多五年,我会离开西洲,那时你可隐姓选择喜欢的门派修行,如此方不受我之仇恨所累。

若我已故,你可光明正大的修行,我活着时与许多人有利益冲突,所以万般好都可以不算数,但若我身死,受我恩者便无人敢刻薄我的亲人,不然只是作茧自缚,心魔缠身。

此二法都不算万全,却可最大程度不让你受我命运连累。

你一直想要修仙,向往那个刀光剑影,法力缭乱的世界,便自己去吧,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不知有无再见之日,但无论如何,你已经长大,要对自己选择的路负责。

若我身死,危急时可找谢一饮,他是我至交,可信,但他不欠你,所以要自己衡量分寸,自己去与不同的人结交,这世道没人能做到恩仇必报,但要知恩知仇。

白玉手镯名为辰息,是地阶防御法器,乃我与谢一饮合力炼制,天阶以下法宝皆不可破,自此赠予你,你要自己多多研究。

信拆开一刻钟后会自毁,无需担忧。

祝你平安。”

语气是平淡的,较之往日的说一不二相比,却多了一丝温和,得知哥哥死讯的少女看到这样的一封信,再多的误解和愤恨也都没有了。

甚至有后悔,她沉溺于自己的委屈,却不曾关心过陈时有什么样的苦恼,他们好像已经很多年没好好说过话了,哥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这些她都没有机会听陈时讲了。

陈夭夭摸了摸手镯,神色有些怔忪,她心情依旧复杂,却没有再提起比试的事情了。

“在下苏见,与风师妹过招。”又一青年上前,但他并没有踏上石台,而是和气道:“师妹可需休息?”

风恬月摇了摇头,道:“来吧。”

他的速度倒是与风恬月差不多,但法力却差了一丝,任何的细小的差距在实战时都会被放大,而更麻烦的是,八矢门的功法《弦声》来自轩辕弓传承,极为节省法力,正岭宗的风格却是大开大合,比较消耗法力。

风恬月有意拖延游走,渐渐地苏见便法力不支,处于下风。

他仗着身有软甲受她一招,试图以掌逼退对方,却不妨风恬月身为前门主后人,亦是满身异宝,便有微伤,剑也越来越快。

苏见眼看已无胜算,便直接翻身而退,“在下认输。”既然赢不了,自然没必要受了重伤再认输。

风恬月眼看他站在台边,不好再追,便挑眉收剑。

李听动了动笔,不用商水说,他便知道该记下风恬月的第二场胜利。

正岭宗的人脸色都有些难看,门内不是没有强过风恬月的人,但都是金丹期了,尹麒认为,风恬月的实力与刚入金丹期的修行者不相上下,而他们却没有这样的蕴灵期弟子。

李听甚至在想,这风恬月没有结金丹,是不是就是为了等这蕴灵期的一战。

“正岭宗还有人挑战风恬月吗?”商水淡淡道,眼见无人出声,他继续道:“如此便是八矢门胜,若结束前还无人战,则结果不变。”

正岭宗的人脸色有些不好,如此情况,便必须赢下后两局了。

“记,风恬月胜蕴灵期一局。”商水对着李听道。

“是。”

李听写字的时候,有趣就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的笔,妄鬼也在旁边,只是看不清脸,也不知是何表情。

古意身后站着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此时一看着不大的年轻人对金朝酒道:“大师兄,金丹期我想先上。”

金朝酒想了下,道:“去吧。”

“八矢门门主弟子白皎,金丹期,见过各位师兄师弟。”他看着不大,人也和善,站在石台上道。

陈夭夭虽然不上场,却对场上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师兄,白皎不是古意的徒弟啊?”

也难为莫行雨对她一直很有耐心,“古意只收了一个徒弟,就是金朝酒,整个八矢门的大师兄。”他说罢看了看师妹,似乎等着她问出什么。

陈夭夭毫无所觉,只是点头,莫行雨却暗自好笑的摇了摇头。

其实像八矢门这样的情况极为少见,通常的大师兄都是掌门或宗主弟子,最有可能继承掌门之位,不然很容易引起争斗。

比如陈时,就是身为大师兄,却非宗主弟子,所以蓝溪才会有资格与他一争,但八矢门太团结了,一方面是实力超群的古意是个无意权力的闷葫芦,完全的站在门主乔辛止那边,一方面是门主的大弟子鱼丽无意相争,这才使金朝酒能专心施展所学。

而陈时就不一样了,一方面要担负责任,一方面要见招拆招,两相之下很难完美,再加上那诡异的运道,不可谓不惨。

他当年很少想这些事,直到陈时死亡。

现在的陈夭夭,也如他一般,很少想这些与修炼无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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