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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瑜顺势握住她的手,把脸紧紧地贴\/上去,感受那双手传递的温度:“七哥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哭?”

白明微一怔,一时间不明白七哥为何会这么问。

白瑜把脸枕在她的手心,一字一句,缓缓说着:“风军师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了,从接到阵亡战报开始,到羌城拿下。”

“他说得很详细,说得很清楚,说了整整一夜。七哥不在的时候,你和皎皎救出了祖父;白家倾塌之时,你提出背棺出征。”

“兵马不足时,你上金鸣山收服了卫骁;拿下姚城和平城后,你手脱臼了,还被霍大将军狠狠地抽了几鞭子。”

“阴山拾骨,你救回了五哥;五哥中了崔志晖的计,五嫂受伤濒死,你带兵夺下莲城,为五哥的事情收尾。”

“后来,你去遁世村养伤,在那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生活,下定决心结束战乱,为天下百姓创造盛世。”

“再后来,你拿下镜城和羌城,厚葬了战死的烈士,并犒赏了有功的将士,还放了一批老弱病残回家……”

白瑜絮絮叨叨地说着,每一件事他都说得很认真,就像是他亲眼见证一样。

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睛心疼地问:“七哥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哭?”

白明微双目含泪,泫然欲滴。

是了,只有七哥才会问她有没有哭。

因为自始至终,她委屈的眼泪,都会在七哥面前毫不掩饰地流下。

然而不管在七哥面前怎么哭怎么闹,在别人那里,她却从来不会示弱,更不用说哭给别人看。

七哥一定在心疼,心疼这些日子她所承受的一切。

所以才会关心她,有没有哭,想告诉她,要是在别人面前忍着没有哭,到了七哥这里,可以放心哭出来了。

因为七哥永远都是她的依靠。

思及此处,白明微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连忙别过脸擦去,随即回过头,不错眼地看着她的七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也小了下来:“没哭,这个家我们撑住了,失去的五座城池,我也给夺回来了。七哥不在时,我很坚强,没有哭。”

白瑜翻开她的手心,轻轻摩\/挲着上头的薄茧,声音依旧温柔,只是呼吸沉重了许多:“疼不疼?累不累?”

要不是阴山一战,白家的男儿几乎全灭。

这个由世家精心教养的明珠,以后一定会嫁给一个疼爱她的男人,在内宅里绣花写字,过完她平淡而又幸福的一生。

她会生下可爱的孩子,也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她每日需要烦恼的是应该吃什么、穿什么,她的兴趣可以是书房里堆满的书,也可以是街上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她可以过得简单而朴素,也可以过得荣华又奢侈,但不管怎么过,她都会是幸福美满、平安喜乐的。

她有相貌有才华,有智慧有手段,不愁妹婿不把她当成宝贝疙瘩。

就算妹婿瞎了眼,不懂得怜香惜玉,她上头有七个兄长在,有七个兄长给她撑腰,谁敢欺负她?

但凡夫家不让她如意了,自己也一定会呼朋唤友打上门去,让妹婿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好好供着。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家国重担,家族兴衰扛在肩上,走得艰难又辛苦,以至于落下满身的伤。

想到这里,白瑜只觉呼吸难受,心如刀割。

白明微任由他打量着那一双不再柔嫩的小手,目光却落在白瑜衣裳覆盖下遍布的伤痕上,反问:“七哥\/疼不疼?累不累?”

要是没有阴山一战,七哥的人生,也该是平安顺遂的。

作为家里的幺子,天大的责任也有父叔兄长顶着,门楣兴衰的责任,落不到他的头上去。

他可以继续做他的纨绔,和狐朋狗友招猫逗狗。

若是烦了倦了,想上进了,就找一门清闲的差事,悠闲度日。

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也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在兄长的庇佑下,和心爱的妻子过完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不是天南地北四处奔波,让原本俊逸的容颜变得沧桑,健壮的身子变得单薄,落下这满身的伤。

想到这里,白明微一颗心撕心裂肺的疼。

白瑜把衣裳拉了拉,盖住那些狰狞翻卷的伤口,笑得云淡风轻:“不疼,不累。”

就算很疼,很累。

但在妹妹面前,他依旧要做可靠的大山,藏起所有的艰辛与苦涩。

尽管磨难将妹妹磨砺成一柄锋利无比的剑,但不管妹妹走得多远,站得多高。

他都要把妹妹护在羽翼下。

因为他是兄长,是这个家唯一长成的男人。

白明微深吸一口气,憋住再次汹\/涌而来的泪水:“胡说,浑身是伤,怎么会不疼?”

她的傻七哥啊,还是像从前那般护着她,疼着她。

她已经长大了,难道七哥就不能依靠她吗?

她也可以给七哥依靠的!

白瑜笑着摇摇头:“七哥身上的伤,你见的还少吗?七哥哪次喊疼了?”

本来也是,这些年为这妹妹打的架,受的伤,还少吗?

白明微别过脸,刚忍住的眼泪再度滚滚而下,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因为一直都是七哥护着我,七哥\/疼了,找谁喊去?”

白瑜没有多说,强撑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缓缓站起来,伸出手默默地为白明微擦去脸上的泪花。

一如多年前,天寒地冻冷风呼啸的山居里,他默默端来一盆炭火,然后掀开被子钻进去,用温暖的身躯护住瑟瑟发抖的女童。

一如多年前,他把欺负妹妹的人揍了一顿,顶着鼻青脸肿的伤,把心爱的妹妹轻轻搂入怀里抚慰。

一如多年前,他怀揣着一串快坏了的葡萄,献宝似的捧到妹妹面前,流着口水看着妹妹吃。

……

他在这个小他仅仅只有两岁的妹妹面前,从来都是如父般的存在。

是他陪着爱哭的小哭包,长成从容持重的大姑娘;是他护着身体娇弱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十数年的成长,在白家这座大厦倾塌前,他从未有一刻缺席。

他护了妹妹十数年,也疼了妹妹十数年,他比所有人,更珍视这出生后就没了母亲呵护的妹妹。

最后,他收回遍布伤痕的粗粝大手,用极尽柔情的声音说:“七哥永远是你的依靠,七哥回来了,你再也不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