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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南王世子不敢再多说其他,只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详细禀了祖母。老太妃听了直眨眼,又问道“是你亲眼得见吗?念丫头治的。”
广南王世子连忙老老实实说了出来“孙儿去的时候,俱都已经救了过来,孙儿只见得那丫头和道恒法师,就是真人坐下的三弟子,给他们复诊,也只是她一个人动手,那法师,只在边上看着。孙儿是听六哥儿和那些护卫小厮们说的,说是一个道童治的。孙儿见她时,她就是那副道童打扮。”
老太妃沉吟良久才问道“不是说那毒十分罕见吗?观里怎的让她一个小姑娘出手?”
广南王世子抹了抹额头上若有似无的汗水,轻声答道“听说有个什么针法,只有她一个人会,那些重伤的只有那个针法能救。”
老太妃若有所思道“去年见那小姑娘,只知她颇为聪颖,看过的医药典籍俱是过目不忘,怎的才一年不见,竟有如此长进?”
广南王世子忙道“可不是嘛,定是那张家逼她学的,说是那针法只能由女子习学,张家到底商贾之家……”
“又胡说,是要老祖宗现下就罚了你吗?”广南王太妃说着顿了顿,突然眼前一亮道“是郑氏医女的玄黄针法,对不对?”
广南王世子点头道“好像是什么玄黄针,他们说那针十分特别,往常从未见过……”
老太妃听得孙儿确认是玄黄,便知自己所猜无差,却再听不进孙儿下剩的话,只十分欣喜。
难怪那丫头走前一再对长公主说她那病有救,看来那时那丫头心中便已经有了成算,。
老太妃想起那丫头惯常一幅古灵精怪的模样,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见天儿给她们弄些新奇的吃食和茶汤,逗得她们每日欢喜得紧。私底下竟是饱含了苦心,却又没法子说出来。
说不得那些药,甚至王三郎那突然能治的弱症,说不得都和这丫头有关系。
虽是日日在她们跟前侍奉,却从不越矩,见了哥儿们也总是回避居多,避无可避也只是沉默,并不多话。虽年纪小小,却谨言慎行,真是个好丫头。
这样的好丫头,可惜了,自己那孙儿竟是这样一番心思,老太妃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膈应。
老太妃又望了望还跪在地上的孙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且起来吧,往后这心思万不能有。你不满意念丫头不避嫌疑给六哥儿治病的事,可在他面前显露出来?”
广南王世子只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我们兄弟之间,有何不能说的,再说那丫头是过分了啊!”
广南王太妃心念转了好几转,叹了口气道“你可想过,在你看来,那是世间男女大防,在六哥儿看来,那是他和那些护卫小厮的命?孰轻孰重?再者,六哥儿或是翌日天家,你怎能如此口不择言?”
广南王世子一时脸色煞白“孙儿,孙儿只是当时气糊涂了。孙儿也不是气那丫头,她还小,不懂事,是气张家,怎能让她一个小丫头去给一群汉子治病。”
老太妃见孙儿一幅说不通的模样,心下十分不爽,直训道“你呀你,你说她小,我看她比你懂事多了。她若不说,或是不愿出手,谁知道她能驱此毒?若她不出手,此时六哥儿怕是不好,朝堂之上,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你可想过?”
广南王世子心中百味杂陈,却不敢再言语。
老太妃继续道“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都知道医者无男女之分,你却是如此愚顽?还要纳了她,祖母不怕说句伤了你的话,若你没有这个身份,你怎配得上那丫头?就是你有这身份,你这样世俗之人,只怕人家也看不上。再说了,那张家……算了,你回去找你父亲领罚吧。”老太妃摆摆手无力道。
广南王世子忙又跪下道“孙儿自知有错,不该对六哥儿,说些那样的话,可孙儿实在是见那秦家姑娘可怜……”
老太妃见他仍旧不得转圜,只一口气闷在心口,也懒得再说,只问道“你这心思,可在六哥儿面前显露过?”
广南王世子点了点头“孙儿,孙儿略提了提。”
老太妃又问道“六哥儿怎么说的?”
广南王世子面上显出些难堪,却也不敢不答“他让我忘了,他说,他说我不配肖想那丫头。”
老太妃听了,心下虽有点郁郁,却也只点头道“你们自小儿一起长大,在这眼界上头,六哥儿到底比你强些。这世上之人,总把门第儿看得比天高,又岂知这天下,有些人,只是淡薄名利,不愿去争这些个虚无。再者说,念丫头这回行的,可是天地正道,医者本分。你却如此作想,可不是落了下乘!”
老太妃想了想又道“你这孩子,到底少了些历练,见识少了。待得此间事了,你便去军中历练历练吧。如今太平年景,想当年老祖宗和军中将士一起作战,生死与共,哪有男女之分,只有袍泽之情,按你这想头,老祖宗该如何自处?”
广南王世子听得祖母这番言语,只再也说不出话来。
且说那东路军指挥副使钱将军府中女眷,还没到豫章城,就被钱将军快马送来的一封信阻住了。
钱将军在信中写得极含糊,大意是君仙山有变,最好不要在此时上山,但具体情况,还请母亲定夺。
方老夫人也是经过事的,收了这信,立即吩咐了下去,改变行程,先去了豫章城。豫章城外松内紧的气氛,方老夫人从城外到城里,看了一圈,心里就有了数。
方老夫人知道,这必是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那入城处不可能连个告示也没贴,关防路引却查得极严,那核查之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守城兵卒。
方老夫人见此情景,便吩咐了随行的管事,头前打听了路,径直往君山医馆去了。
这君山医馆便是君仙山药行在豫章城开设的医馆,可以说是全天下与万寿观关系最紧密的医馆。馆中坐堂大夫,也均是积年好手。
若说万寿观有什么消息,这处兴许能探听得到。
那馆中坐堂大夫,见得抬进来的刘夫人,已经面如金纸,心里不禁一沉。指了个诊室,让把人抬进去,又对着方老夫人略行了一礼,便自诊起脉来。
过得许久,那大夫才起身对方老夫人躬身道“老安人借一步说话。”
方老夫人见那大夫面色沉沉,心里紧了又紧,只点头跟了出来。
到了堂中,那大夫便道“老安人请恕在下学艺未精,病人旧伤新节,情志不开,在下并无把握药到病除。”
方老夫人眉头微蹙,前头看过的大夫倒说过这情志不开之事,但这旧伤从何而来,倒是不得而知。
方老夫人微福了福,才问出了心中所惑。
那大夫听得眼前老妇人问起旧伤,立时摇头道“脉象不显,在下只能略诊出,似是胞宫之伤。”
方老夫人沉吟了许久才道“如此,不知万寿观可否救得?”
那大夫摇了摇头道“依在下之见,老安人不妨尽快带病人前去一看,只是否有救,却也是两说。”
方老夫人听得这话,心里倒是稍微松了一松,起码说明,这万寿观即便有什么异常,但开山门收病人,还是依旧如常。
当日夜里,方老夫人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第二日一早便上君仙山。
一来,自家儿媳妇那病,已经拖不得了。二来,她们本就身份特殊,若真出了什么大事,自家就此回转,只会无端引发猜测。只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方老夫人打定了主意,当即便叫了管事来,吩咐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城门刚开,守在门边上的钱府管事和一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便牵着两匹马出了城,只一阵疾驰,往君仙山万寿观送了帖子。
秦念西听得这个信儿的时候,正看着那王医婆给阿升行按抚之法。
且说那日王医婆在秦念西的院中敞厅里,读了她特意摊在那里的两册医案,只把那书柜抛去了九霄云外,就那样看一会儿发一会儿呆,忘了吃饭喝水,呆坐了大半日。
待得秦念西忙完回到院中,王医婆只对秦念西深深行了福礼“姑娘小小年纪,竟在哑科和妇人科上有如此手段,实在令人惊叹。”
秦念西搀了王医婆坐到八仙桌旁,她见这王医婆果然如同那道齐所说,性子是古怪了些,但其实内里是个明白人,便自坦然笑道“王娘子可有何想法?”
王医婆摇头笑道“按理说,这样的初诊脉案,乃十死无生之症,只时间长短而已。这治法奴家本就是第一次见,果真奇思妙想,令人匪夷所思。这小童弱症,奴家倒可相助一二,只这妇人病症,奴家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秦念西眨了眨眼睛,依旧满脸笑容“如娘子不弃,唤我阿念便好。今日天色已晚,不若明日,阿念带娘子去瞧瞧这小童。”
王医婆忙点头道“奴家但听姑娘,阿念吩咐便是。如此,奴家便先告辞了。”
秦念西笑道“王娘子稍等。”说着只站起身,往书案后的柜中,拿了本册子出来,递给王医婆道“这册子,原是阿念闲暇时所录的一些哑科脉案,有些是从前看过的书里记录的,有些是这阵子在观中看诊所录。”
王医婆听得秦念西如此说,只喜上眉梢,连连道谢,拿了那册子出门,跟着杜嬷嬷又七万八绕回了万寿观中,一路上,直对着杜嬷嬷感叹了许久。
杜嬷嬷最喜欢听人夸自家姑娘,脸上笑开了花儿,直送到了地方,杜嬷嬷又约了那王医婆,第二日清晨,再去给自家姑娘捏脊。
第二日,秦念西带着王医婆,又唤了秦医婆,陆续给阿升诊了脉。
秦念西便对王医婆道“阿升的病症,秦嬷嬷一直跟着,若是医案或脉案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王娘子尽可先问了她。”
王医婆说着又看了看秦念西的道童打扮,只把到了舌间的话又吞回来“小师傅只管放心便是,奴家定会尽心竭力,做好调养,为小师傅后头行针之事打下根基。”
秦念西又对秦医婆道“嬷嬷,有劳您相助。”
秦医婆帮着秦念西打下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更知晓她近日极为繁忙,连忙屈膝道“小师傅尽管放心便是,老身醒得。”
那阿升的母亲孟大娘听得三人对话,直急得脸色发白,眼看着秦念西要走,才闪身拦了她道“小师傅,这可怎么好,我家阿升,您是不是不管了?”
秦念西笑着拍了拍孟大娘的手道“大婶无需担心,这位王娘子,有些家门传下来的手艺,极对阿升的症,待得王娘子帮着调理一阵,我们再继续便是。”
阿升走过来,拉了秦念西的手道“我不要,我就要小师傅看。”
秦念西笑着安抚道“阿升放心,我得空便会来为阿升诊脉的。”
看着这母子两个将信将疑,秦医婆拉了孟大娘道“你素日里也是个极明白的,怎的今日如此糊涂?小师傅原是一片好心,这位王娘子,还是小师傅拜托了观里的道长,从几百里外的同州医馆里,专程请过来的……”
那孟大娘平日里经常和秦医婆来往,见她如此说,便只有些红了脸,拉了阿升,对着秦念西和王医婆行了礼,又赔了一堆不是,见这两人并无任何不悦,只一脸笑,才放下心来。
此后,王医婆每日晨间给秦念西捏过脊,便跟着秦医婆到严冰院中施灸,,再给阿升行按抚之法。闲下来便看看医书,秦医婆忙碌的时候,她也跟着到观中帮忙。
秦念西隔三差五会跟着过来给阿升诊诊脉,到得十来日后,秦念西便发觉,王医婆这手按抚之法,对阿升这样的弱症,效果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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