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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石隐也评价了罗兰。
她与其姐相反,是可信却不可用。无才之人,便无一争高下之心。性情爽直,城府浅薄,忠心耿耿,却难堪大任。
申小菱就好奇,这薛石隐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笑说,鹤喙楼查几个人还不容易?又说他已查清,这姐妹确是血亲。
至于柳怀舟,申小菱有过质疑,薛石隐却对他信任有加:在城南仓库外,三番两次找老七拼命的模样,不是作伪。
“只是以后要受些苦了。”他说。
申小菱不明其所指,见薛石隐一副掐指算尽天地人的模样,也懒得再追问。
她就是这样一个倔性子,薛石隐摸得透透的。
翌日,柳怀舟要去工坊取玩具,被申小菱叫住,提点了几句。
待他去了,心中不由地佩服,老师当真未卜先知。
半晌午时,柳怀舟和几个伙计将一口大箱子抬进了芷苑。待伙计们都下去了,他拍拍灰衣上根本看不见的尘土说道:
“老师,果然如您所料!我们一出工坊,前面四个抬着其他两箱的伙计都滑倒了。我们这几人脚下绑了粗布条,踩着走过去,真是四平八稳!”
原来,昨日申小菱记起一件重要的事。
一个多月前,在柳怀舟处,见过这黄目树的果实无患子。无患子会产生滑腻的泡沫,她还找他要了些无患子来洗头发。也记得常清说过,这黄目树下果子的时候,树下不能过人,容易滑倒。
后来在薛石隐处养病时,柳怀舟前来探望,说工坊门口有一排黄目树,正好下果子,就给她做了几个无患子的哨子。
这么得天独厚的自然陷阱,要是她来用,就一定会用在最关键的这一刻。于是她叮嘱了柳怀舟仔细又仔细。才避开了这一遭。
申小菱心道,真是瞌睡了递枕头。
“学生不敢打草惊蛇,只当他们无心之失,已暗暗记下这几个伙计的名字,想着再下来仔细查一查。”
“嗯,我也摸过无患子的汁液,就算滑,也不至人人摔倒。”她有了一种抢占先机的愉悦,“先把东西挨个检查几遍,只有这东西交出去了,我们才能踏实做事。”
“对了,瑾娘和段叔呢?不是说让他们来一趟?”
“他俩见箱子摔了,跑来看,段叔也摔了。”
“段叔可伤了筋骨?”
“没有,只是这几日赶工,两人都已精疲力尽,学生擅作主张,想着我们先看东西,让他们明早再来找您。”
“也好。”申小菱觉得这样更妥帖。
“那两口摔坏的箱子,学生也让人抬来了,就在门外。箱内装的是一些残料,该怎么处理?”
“别扔,抬进来,放在我房中。等事情一了,再拿出去销毁便是。”申小菱从不喜扔东西。总认为会有“万一”出现。
柳怀舟道了声“是”。师徒俩打开箱子,细细检查起来。以至于太过入神,罗兰和罗曼来了也未听见。
罗曼想到申小菱并未叫自己和妹妹前来一同检查,心中又立起了毛茸茸的龃龉,只怕夫人还是防备着自己,可她明明已经将管家管账的事,都交给了自己,怎么还是不信任?
罗曼想不通。罗兰想得明白,干脆直接问:“夫人,这就是要献给明王殿下的贡品吗?我来帮忙。”
申小菱抬头正好瞥见罗曼踌躇的样子,又调回眼神看罗兰,笑道:“你就别来了,毛手毛脚的。”说着,她朝罗曼招招手,“罗曼,你来和怀舟一起检查,我放心。”
罗曼一听这话,满心踏实地搬来小杌子,坐下来,一片一片地检查起来。
罗兰也不恼,反正这种细致活,她也不愿意做:“那我给您捶捶腿,捏捏脚。”
“这事儿也用不着你。你呀,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事?”罗兰一听是重要的事,眼睛也放了光。
“去把所有铺子的掌柜和伙计的名单都找出来。”
罗兰得令而去。
果然是要动人了!罗曼抬头看了申小菱一眼,又埋头继续手里的活。
一个好端端的建筑,竟都拆了成零散的木块,她都没想明白,这怎么就成玩具了。要是弄丢了一片,就没法玩了吧?
想着,她下意识地用手掌包住了一片木头。柳怀舟偷瞟见她手上的动作,疑窦顿生,自己手中的动作不敢停歇,只想偷偷观察她要做什么。薛大人叮嘱过,这个院子里,除了老师,对其他人都要留个心眼。
罗曼忽地一惊,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怎能想着要藏一片木头?夫人遭了殃,一个签了死契的奴婢怎会有好下场?再说,夫人又对自己有恩,如何能恩将仇报?
见柳怀舟并未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到一个遮掩自己行为的理由。
她用指腹摩挲了木块的边缘,点点头:“段叔的工就是好,这木块边缘一点毛刺都没有。献给明王殿下的贡品,还是谨慎些好。柳家兄弟,你也摸摸边缘,要有毛刺,让段叔在返个工也来得及。”
柳怀舟一想,罗曼说得有道理。自己也用手掌包住一块一块的木块摩挲起来。
申小菱托起瑾娘等人绣的升官图,一个针脚一个针脚地检查起来。
待检查完毕,已是天擦黑了。柳怀舟和罗曼两人将箱子抬进了屋,贴着她的床榻放着。又将门口两口摔破的箱子也抬进屋。
“你们去休息吧。”申小菱也累了一天,身心俱疲。可心中事未了,还不敢休息。必须要有人守住这箱子。
又打发人去请了马于氏来。
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见你说的黑大爷。”
马于氏有些犯难,从来都是黑大爷找她,她可没胆子去招惹那黑大爷。
“他难道就没有给你一个找他的法子?”申小菱心想,实在不行,她就对着黑漆漆的天喊上几嗓子。
“倒是说过一个。我试试。”
马于氏屏退了下人,在院中支了一个小案,置了一鼎香炉,点了一炷极其普通的香,对着月亮拜了拜。
很快,黑大爷就现身了。马于氏赶紧溜走,只留下申小菱一人面对。
“你是老七?”申小菱迟疑道。
“是。”黑衣蒙面人道。
“我听楼主说,是你救了我。”
“算不得救,楼主说了,要保你不死。”老七说道。
申小菱想起薛石隐说过,鹤喙楼的任务就是保住自己的性命。但事急从权:“我有求于你,你可能答应?”
老七想到楼主燃的那一钱“醉花阴”,很干脆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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