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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儿这伤——”万勰帝指了指明王胳膊。
“谢父皇挂怀,不过是些皮肉伤。”
明王小心翼翼地掀开衣袖,正巧绷带上爬过一只翠绿的藓蠹,轻轻一吹,小虫便没了踪影。
“父皇,儿臣当时急着去见您,是因为它——”他屏退左右,正要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物件来。
“回去认真养伤。其他的事,少想。”万勰帝站了起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眼前的长子,万勰帝很了解。
他最喜欢装傻充愣。不会愚蠢到相信陌生人随便扔的一枚兵符是真的。之前下旨让他回京,他都托病迟迟不肯动身。太史院的王佥事是他的旧人,其推演的出巡日期在清明之后,显然是要为他争取更多的时日。
若说纯粹是为了与宁妃幽会,有些大费周章了。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未完成。他紧锣密鼓地杀了几个人,将罪名统统挂到鹤喙楼的头上,倒不稀奇。
稀奇的是,他为何会有鹤喙楼死士所用的毒珠?
见到万勰帝若有所思,明王赶忙道:“父皇,听说刑部的人也到了?”
“嗯。”
“儿臣愿与刑部一同审理此案,力求一举剿灭鹤喙楼余孽!”
“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父皇,儿臣只是担心此等重案要案,牵涉甚广,仅靠刑部难以彻查。”
“朕自有安排。”
龙颜一变,夕阳正好落了山。明王觉得身上骤冷,悄悄打了一个寒战。
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寝殿,樊昆迎了上来。
“殿下,可把东西交给皇上了?”
明王怒从中来,将兵符砸在了樊昆的头上:“交?父皇根本不要!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
樊昆立马跪下:“卑职有罪。”
“父皇不让本王参与调查鹤喙楼刺客一案,你说是为什么?”
“想是皇上体恤殿下重伤未愈。”
明王狠狠蹬了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你平日里的聪明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殿下,自从这东西出现在您面前,您便只有一条路可走了。”樊昆擅长将黑说成白。
明王冷笑道:“你是咒本王无路可走了吗?”
“卑职不敢,”樊昆磕头道,“这兵符的来历成谜,试问谁会相信它是真的?您不信,皇上也不会信。
可您若拿在手里不给,平王、端王必然会上书攻讦。早一日交出,便多一分转圜的余地。想必皇上也是明白的。您刚才有了交出来的动作,皇上便知道您的忠孝之心了。”
说得倒也在理,但又觉得焦头烂额:“父皇派苏南式去查行刺的案子,银台司手里还攥着申小菱,这二人能不给本王下套子?”
樊昆道:“殿下可以请旨派萧伯鸾前去协助调查,有了自己人,刑部和银台司再黑心,便不敢胡乱做什么手脚。”
明王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他给忘了。
“你速去找萧伯鸾,让他上书请求前去追查刺客下落。”
樊昆得了令便退到殿外。
联系萧伯鸾?他心头暗笑。明王还不知道,萧伯鸾早就被皇帝暗中召去调查鹤喙楼刺客一事。
皇帝从不完全相信任何人。绣衣直使,刑部,银台司三方势均力敌,只有制衡之术,他才最是受益。
这一点,端王殿下早就看穿了。
他掸掸衣衫上的尘土,回头冷眼一瞥,再匆匆离去。
万勰帝心情丝毫不受龙船遇刺的影响,接连十几日,带着静妃、赵婕妤和蔡许等人微服出游。
宁妃在百姓面前露过脸,自然不能伴驾。她也没有心情出去到处游山玩水。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开始害喜了。可这事除了梅朵,任何人都不能说。她又是欣喜,又是不安。
自从那日皇上在她床上发现了虫子,便不再留宿了,也不曾召她侍寝。这虫子定是静妃搞的鬼。
她并不担心失宠。而是担忧孩子的名分。
好不容易趁皇帝出游,她悄悄见了明王一面。明王却带来一个坏消息。
许御医并非他的人。
那日在皇上面前没说出真相,定是担心丢了脑袋。
明王曾暗中派人去找他,想要示好。却听说他家中老母突然去世,他已离杭还乡丁忧。
“哪有如此巧合?他只怕是为了保命。”宁妃抓着帕子揪着心口。
“你放心,我已派人去追,此事务必斩草除根!”明王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将她扳过来对着自己,好言相劝,
“你舍不得,我知道,我又何尝不是?只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待我入主东宫,你我还怕没有未来?”
宁妃满眼含泪,她知道眼前人不是一个重情义之人,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哄着她把孩子打掉。但他说得没错,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留了他,自己定然没命。
见她松了口,明王便与她约好,趁着龙船行刺案没有出结果,父皇每日出游的机会,正好可以称病卧床养身子。
第二日,明王命人从宫外带来一剂药,已经早早熬好了。不会留下药渣让人查证。
梅朵屏退所有宫人,关上门。低声问道:“娘娘,真要如此吗?”
宁妃点点头,心底无限凄楚。妆台上的那碗药热了又热,晚一刻喝下去,就多一分危险。
捧起药碗,浓黑的药汤映着她的绝世容颜。正要闭上眼一口喝下去,有人来了。
梅朵慌忙将汤药收进柜子里,开门一看,是何吉安。
原来是皇上今晚将在惜花阁设宴,请她去赴宴。如此一来,药暂时不能喝了。
梅朵伺候她上妆,她坐在镜前,轻轻抚摸着腹部,再让他陪自己一日吧。
这一夜,万勰帝摆的是家宴。
请了明王和三位嫔妃赴宴。
几个人坐在惜花阁里,吃了几盏酒之后,有宫人来报,刑部尚书苏南式求见。
苏南式是个瘦削的人,中等身材,嘴唇薄而泛着一圈黑紫色。看起来十分不好相与。
“苏爱卿来的正好,一路风尘仆仆,先坐下来一同用膳吧!”
“微臣有要事,需单独奏报与陛下!”
“可是抓到刺客主谋了?”万勰帝问。
“事关重大,微臣难以定夺,请求圣裁。”
明王总觉得此事与他有关,但父皇已让他們退下,殿内只留下父皇与苏南式二人。他只得守在惜花阁外等着父皇的召唤。
“有何大事,还要单独奏请?”
苏南式跪在地上:“微臣有罪。”
“爱卿何罪之有啊?”
“擅自调查皇子,臣有罪。”
万勰帝冷眼看过去:“苏爱卿既然敢来认罪,想必是有了真凭实据了?”
苏南式叩拜道:“龙船遇刺案,与明王殿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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