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竹陵比武画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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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戮也拽下腰间金线缠绕的小锦囊，隔空掷于卫谦怀中。

他握紧手中柔荑，望着身侧少女柔柔地笑了笑。

一笑红颜醉，一朝相思碎。

众人呼吸一滞，目不斜视地盯着台前的二人，早已将与宝物失之交臂的恼怒不甘抛却脑后。

卫谦合上手中锦囊，朝台下笑道：“我已仔细确认过了，与古籍记载里的绮罗草一致。敢问二位少侠尊姓大名，师从何派？”

“星云阁，云戮也。”

“雪禅，无门无派。”

“那么恭喜云少侠和雪姑娘通过了第一关试炼，只要再通过一关，即可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卫谦笑道，“我希望你们第二、第三关也同样顺利。”

“多谢。”二人齐声回道。

卫谦点头又道：“我将暂时保管这株绮罗草，并会在武林盟内堂里，继续扦插培育，各位尽管放心，成株将会交由各大门派分发给百姓。至于第二场比武试炼，将在明日午时进行。届时，卫某会在此设宴等候各路英雄豪杰。今日筵席也已准备妥当，劳请各位移步内厅享用。”

雪禅和云戮也并未随众人向大厅前行。他们牵着手，在汹涌人潮中向反方向挪步。

白衣胜雪，在一众乌泱泱的粗麻深布中显得尤为轻盈亮洁，仿若深灰湖水里飘着一根从天而降的洁白轻羽，格格不入，又耀眼动人。

这抹极纯净的素白，虽只是乍现之光，却已悄无声息地撩动了在场无数人的目光。

那泛着秋水的目光，在第二日午时只多不少。

如约前来的年轻侠士们静静听着卫谦在擂台上絮絮叨叨地讲着比武试炼的规则，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白衣拂遮之处。

竹陵大会的比武规则并不繁琐，无非是两两相对，过招比试，胜出者进入下一轮比试，直至最后一个留在擂台上的人，便是这第二关试炼的赢家。

此一关，非动武不可。

雪禅为此忧心许久。

虽说以其武力，自不必担忧分毫，加之她从未想争一二，本可不参加此场比试。但自那日听到云枝临走前对云戮也的一番劝告后，雪禅便一直盘算着如何以最小之力，让云戮也夺得盟主之位。

云戮也已冰封了血渊，动武即遭身心反噬，但这比武试炼始终逃不过，雪禅便想替他挡了稍有杀伤力的对手，剩下些容易对付的，潦草应付过去应当不难。

等到他们二人对峙时，她自然不会为难他。

此话，雪禅并没有对云戮也言明，她只说了句，会帮他，便自顾自地想好了一切。

卫谦曾提过，此番武林盟主的选拔只针对年轻后辈，所以擂台入试者，俱不超过而立之年。

他们远不及年长者功力深厚，作战经验丰富，哪怕是几个被名门正派器重的得意门生，竟皆过不了雪禅一招。

她甚至没取下背后双剑，只冷冷地站在擂台中央，神情淡漠地看着点苍派掌门的入室弟子朝她挤眉弄眼、不怀好意地笑着。

她被那人盯得极不耐烦，便侧首避开相交目光，随后迅速地以不可抗之力一脚踹在那男子的腰间，收招简洁利落。

而后有重响落地，男子摔在了台下。

雪禅刻意收着力，以恰到好处的力道令他伤不着筋骨，却也能被打落下台。

她看了眼台下密密麻麻的看客，唇角倏然微妙上扬，笑容如同霜雪滑落时的凛冬艳阳，绚烂地安抚着躁动忐忑。

云戮也坐在台前不远处候着场，目光如炬地看着场上之人的一举一动。

那抹微笑传至他眼中，稍稍抚平了一丝肃杀愠恚。

他心知少女武艺高强、卓绝不凡，于这天下，已难寻对手，可不知不觉间，双手抓着的膝前衣衫，已印出多道抚不平的褶皱，一如眉心的波澜，自雪禅上台起，便从未止息。

这怨气，虽被清冷面容尽遮，却在云戮也出招时，尽皆撒在了对手身上。

尽管只出了半招，也令昆仑派与华山派弟子伤得吐血不止，奄奄一息地倒在其师怀中。

那些长老抱着重伤的爱徒们急急唤了许久，愤懑却隐忍地看着云戮也，暗暗记下了此仇。

其余看客只道少年招式狠辣，武力深不可测，却并非仁善侠者，因而对他多了几分忌惮。

只有雪禅关切地注视着云戮也，眼神紧随其身，不敢分离刹那。

直至他下了台，在她身旁落座时，她才蹙着眉，忧心忡忡地小声问道：“你这样动武当真无碍吗？”

云戮也见她忧虑异常，原先并无异样的身体反倒因不舍而难受了些。

“没事的，信我。”他握着雪禅的手，于手心轻轻摩挲，语气温和得同先前台上的狠厉出招相比，判若两人。

雪禅再次上台时，对面站着的是峨眉首徒，一个瞧着斯文娇柔的姑娘。

雪禅朝她微微颔首，眸光落地时，有长剑银光划开她身前的无形气阵，朝她胸前长驱直入。

雪禅抬眸时，神色一刹凉如冰针，不再似先前般柔和，眼底泛出明灭光晕。

长剑离雪禅肌肤还剩一寸之遥时，她向后倾身，面朝青天，墨发垂地，长剑从她面前拂过，并未触及丝毫。

那姑娘一剑落空，面带失落，正欲回身朝雪禅刺去，却见少女不知何时已至身前，握着她拿剑的手腕，稍一用力，她便似被蛊惑一般，身体忽而轻盈，先前自己使出的力道竟推着她，不受控地向台下冲去。

长剑来不及收回，便跟着姑娘直直地朝人堆砸去。首排看客见状，本能地避开长剑，躲至远处。而那姑娘栽倒于木凳桌椅前，摔得狼狈吃痛。

“这一场，雪禅姑娘胜出。”卫谦站在擂台一侧，宣布结果。

他眯着老态龙钟的眼睛，却渗出些许光芒，言道：“如此，能进入最后对决的，就只剩雪禅和云戮也少侠了。看来这第三场试炼，于最终结果而言，也没什么必要了。”

言下之意，这新任武林盟主，将毫无悬念地在他二人中间产生，毕竟无论谁胜出，都已赢得了前两场试炼，足以说服众人。

二人看着并不似普通武林中人身负杀气、利欲熏心、逢迎谄媚，卫谦瞧着倒也满意。

这武林盟主之位，在几十年前曾由老盟主交于当时意气风发的卫谦少侠。

少侠歃血盟誓，许诺要还江湖安宁。

那时他说得慷慨激昂，胸中满是豪情壮志。

他手指捏紧了长香，对着牌位，虔诚供奉着前几任已故盟主。

袅袅烟雾徐徐升腾，他低头时，看不见遮蔽视线的浅灰烟熏，只有鼻腔里残余的呛人浊灰，提醒着在世之人，仍有江湖未了愿，仍需发愤图强，朝乾夕惕。

少时的卫谦看着一排排的牌位，笃信自己思虑恂达，攻无不克，定能替后世谋一个高远江湖。

几十年之后，少侠已然垂垂老矣，却始终不曾得偿所愿。

风年残烛的卫谦盟主，对着这片拥有他半生宏愿的江湖，认命似的做出了他人生的最后一个决定。

他要选一个年轻后辈，或许不如他当年雄心勃勃，傲睨自若，但也能够替前人、替后人守好这片江湖。

仅是守好，便够了。

老盟主终于承认自己力有未逮，有心无力，他看着镜中两鬓斑白的自己，再也无法自傲地说出一句：来日可期。

他也并不指望后人竭心尽力地将江湖治理成人人向往的侠义之地。

他做不到的事，也无法指望他人做到。

于是他退位让贤，将守了大半辈子的江湖，心甘情愿地交给杰出后辈。

卫谦看着台上年轻的白衣侠士，眼里盘桓着羡艳与期待。

白纱随风扬起，缠绕连结。少年眸底映着墨发倾身的少女，眼神柔和得如同一捧山溪清泉，善利万物而不争。

他的万物，仅是一个少女。

雪禅出招时未用力道，一拳一掌皆轻得像在弹棉花。她算得精准，即使拳脚当真落在了云戮也身上，也伤不了他半根毫发。

可少年只是一味地避开她的招式，双手负于身后，灵巧躲闪，似不愿出招。

台下人见原本凶狠的少年如此收敛，只道他不忍对少女出手，便觉得这年轻侠侣颇有意思，专挑了此种场合，让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端坐着共赏他们的儿女情长。

各派上了年纪的掌门长老瞧见此景，不由地摇头暗想：这年轻一代，当真不拘小节，年轻气盛，明明已是侠侣，还非得争个你我高下，不懂得和睦包容。

雪禅见云戮也迟迟不肯出招，只好在他身侧小声提醒道：“你再不出手，台下之人都要坐不住了。”

说罢，便踏着地凌空翻了个身，越过云戮也，朝他后背轻轻打出一掌。尽管气势十足，却毫无杀伤力。

云戮也侧身避开时，猛地伸手拉过雪禅的手臂，借其掌力脚下划开半圈，目光却从她的眼睛挪至脚尖，示意她以脚为攻。

雪禅知其意，迅速抬腿，用膝盖直直地撞向他的中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