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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和旁人不同,年年受着的非人之苦将他的性子打磨得有悖于自身本性。
本性被他深藏在灵魂里,并未抛却放弃,只是年复一年无人将其唤醒,也让人渐渐淡忘,他曾是个炽热温暖的孩子。
云枝陪伴他长大,清楚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变成如今模样,拥有一身难寻对手的武艺和冷漠孤僻得让人心疼的性情。
云枝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叹道:“我身为他的姑姑,却也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雪禅停下脚步,黑眸凝视着她,虽对其言有惑,却也认真安慰道:“戮也若知姑姑为此自责,定不会好受。”
那双眼睛蕴含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仿佛将广阔无垠的黑夜悉数收尽眼底,连带河汉光耀,都分毫不差地被浓缩汇聚于其中。
雪禅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星空,继续道:“我也曾有个待我极好的姑姑,我知道戮也和我一样,不愿让家人难过。”
云枝听着耳畔传来少女柔和的声音,稍稍愣神,旋即爽朗地笑起来:“你唤我一声姑姑,可我这个做长辈的,反倒让你给安慰了。”
七日前,云枝见到雪禅守着云戮也的模样,便有心想再给他们多留几日。
她虽并不了解雪禅的为人秉性,但少女眉眼里的深情厚谊,令她无法视若无睹。
她透过少女,似乎望见了很久以前的阿姐,还有执意留在星云阁里的自己。
她们也曾满心满眼地装着爱人,不顾念世俗枷锁,甚至无须回应,也誓要与其同生共死,拼命奔赴。
她们也曾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和自己的爱人相濡以沫共白首,芙蓉并蒂一心连。
即便她们心知肚明,这一日,许是永远都到不了的。
但云枝明白,雪禅和她们都不同,她真真切切地将少年系在心里,而那孩子同样一往情深。
若非有血渊相阻,他们本该长相厮守,结百岁之好。只怪命运多舛,向来不如人意。
云枝看着面前样貌出众的少女,心底好感倍增,却也生出一丝惋惜。
雪禅同戮也很配,外貌性格,处世偏好,皆很般配,只是他们若想白头偕老,便似水中捞月,难如登天。
云枝活至今日,没见过几个幸福之人,却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有个些微熨帖的结局。
…………
夜风猎猎,将马车窗帘吹至乱舞,冷风从缝隙里卷着寒凉夜露洒在车厢里。
眉眼紧闭的少年,睡颜难得安详。
他长得很漂亮,并非是携带女气的清秀俊美,而是像被天底下数一数二的能工巧匠一笔一划地精心雕琢,制出一生才得一件的旷世奇作。
白皙冰凉的指间在他的额前轻轻落下,沿着鼻梁弧度十分缓慢地蜿蜒至唇珠。
雪禅初见他时,少年站在郁郁葱葱的林子里,白衣无暇,被身后春色衬得如谪仙落凡。
他那时虽面容冰冷,却也泛着红润血色,言语间冷淡疏离的模样,记忆犹新。
不知自何时起,唇红齿白的少年越发苍白孱弱,仿佛通身血气被循序渐进地消耗散尽,直至某一日沉眠不起。
雪禅看着半躺在怀中的少年,微微叹了口气。
世间总有很多无奈,那是身为一个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挽回的局面。
或许仅为一副昂然康健的体魄,或许是上天既定的命与筹谋,或许是爱而不得、无疾而终的思慕,又或许是耗尽一世始终换不来的人世安稳。
雪禅从前不解,总觉得人间多数苦恼是生而为愚人,自寻自找,却无力负重承担的恶果。
欲念、贪婪、妄想、不甘、难舍,皆因人而起,也由人而灭。灭不掉的,便成了扰人苦恼,而后长长久久地将人困于其中,难以解脱。
此乃作茧自缚,也是对世人愚昧昏聩的惩罚。
这是雪禅尚未入世,久居无名谷时的想法。
彼时她与师父相依为命,活得无忧无虑,也无欲无求,笑着痴人愚昧,叹这世道虚妄。
后来,拥有了少年真心的她,方才依稀辨得几分人间无奈。
也就是这浅浅的几分,便让她深陷其中,义无反顾。
她隐约地明了:为何会有人开门揖盗,拔草寻蛇,为何明知前方阿鼻地狱,依旧欣然前往。
他们太过向往藏在苦恼后的一丝明灭微弱的光亮。
那光亮,是人间毒泷恶雾里的东曦既驾,是百无聊赖的混沌人生里唯一的心潮澎湃,让人趋之若鹜,万死不辞。
那光亮,可以是爱,是恨,是希望,是阴霾,是忏悔,是一切深植于心,无法斩断或实现的念想。
少年用真心为雪禅生起一团烈焰,所绽之光,有她不曾感知过的炽热和绚烂。
她盼着这团烈焰永不熄灭,也竭力以真心重诺做薪柴,守着这团火焰。
云戮也的掌心失去了原有的温和暖热,散出的凉意不似活人所有。
雪禅握着他的手,嘴角挂着浅笑,轻声道:“戮也要快些好起来,我还等你穿着喜服来娶我呢。”
云戮也醒来时,已是黎明时分。鸣了一夜的马蹄声,终于略有一停。
他近乎呆滞地睁开双眸,眼中毫无往日神采,如同两潭漆黑死水,深不见底。
此处并非原先的农舍,除了身边那股熟悉的气息,周遭环境极为陌生。
“禅儿?”云戮也失明,只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在呢。”雪禅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柔声应道,“云枝姑姑来带你回星云阁了。”
车帘从外掀起,云枝循声探着头望进来,瞧见自家孩子心安理得地半躺在小姑娘怀里,不禁揶揄道:“戮也公子睡了一路,亏得雪禅姑娘体力好,抱得动。”
云戮也并未顺着她的话应答,只蹙着眉问道:“这是要回星云阁?”
“自然。”云枝收了笑意,“你这样子,难道还妄想留下来?留下来拖累人吗?”
云枝虽早已料到云戮也不会主动回去,但等了这么多日,昨夜亲眼见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到底忧心不忍。
她其实鲜少见到云戮也重塑血渊。往年一到时节,他便会被阁主关进赤炎回廊里,无一人能见到他。关于他的消息,云枝只能从阁主口中得知。
等到云戮也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早已恢复了往日神采。是以,这是头一回,云枝亲眼见到他被血渊折磨得形销骨立。
她甚至生出些许后怕,后悔不该当初心软答应他暂留在这片险恶之地上,若是一不小心丧了命,她怕此生再难安寝。
云戮也闻言怔住良久,开口时,团扇睫羽盖住了他眸底痛色:“我不想的。”
既不想离开,也不愿成为累赘,进退维谷,跋前疐后。
他不知如何选择,便借着昏迷,一日日地逃避。
雪禅伸出食指按在云戮也的紧蹙眉心处,轻轻揉捻:“姑姑言重了,戮也从不拖累人。”
雪禅指腹下的眉心不见好转,旋得愈发紧促。
“禅儿不能和我们一起去星云阁。”云戮也微微侧首,似不愿撞在她的眼神里,即便他双目失明,“星云阁对待外人,从无礼数周全的待客之道。你去那儿,不会被善待。”
“这些话,昨夜我便对她说过了。”云枝垂眸,无奈道,“没用。”
雪禅低头凝视着云戮也:“我既已说过会陪着你,又怎会轻易离开?何况那是你的师门,也是你成长之地。戮也去过无名谷,我却不曾见过星云阁,这不公平。”
少女答得坚决,不容抗拒之姿,让云枝恍惚间脑海里飘过无数个剪影。
剪影中的姑娘和她同样坚决。姑娘挥着长剑,傲然屹立在星云阁门前,眼中泛着零星泪光,面上却有百折不挠之风。
长剑直指她曾经的师长,眼里却再无当初敬爱。
她一字一句,声嘶力竭地质问:“我欠星云阁的武功、人情,都早已还清,你们为何不肯放过我?就仗着你们人多势众,而我形单影只,寡不敌众?这不公平!”
不公平。
是啊,这世间从来不公,多得是倚仗权势的人,恃宠而骄的人。
“这不是公不公平的事,我要你好好活着,一根头发丝都不要缺地活着。”云戮也的声音震颤,乞求道,“你能答应我吗?”
“可若我不能陪着你,便是违背了先前的诺言。而我眼下的诺言,又有多少价值?”雪禅不依不饶地盯着他。
云枝摆了摆手,叹道:“罢了,让她一起去吧。”
云戮也慌忙道:“可是姑姑明知道师父他……”
云枝打断了他:“阁主那边,我去交代。”
“多谢姑姑。”雪禅朝她点着头,以示谢意。
谁知少年慌乱不减,反而更加焦急,语无伦次道:“可是那地方……她不能去……会有危险……”
“她执意如此,拦得住她吗?”云枝平静地问他。
“那也不能冒险。”云戮也肃起神色,“我不同意!”
雪禅低下头,望着怀中少年轻叹:“戮也不想让我陪着你吗?”
“并非此意。”少年抿着唇,赌气似的拧着脖子不看她。
雪禅的印象里,他不曾和她置过气,他总是温温柔柔地说话,和和善善地照拂。不谈怒意,就连一丝不情愿都难以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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