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阴霾之所秘辛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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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由出入瑾樆殿的，除了师父，就只有云枝姑姑了。若是外人，能躲过我师父的耳目且武功在他之上的，整个江湖都寥寥无几。而姑姑向来敬重师父，绝不会未经他首肯做出此事，加之尸体保存完好……”

云戮也顿了顿，雪禅接话道“那就只能是风时自己想藏起来。你说过，风时长住瑾樆殿，他将一具尸首放于大殿地底，日夜作伴，想来，那该是个于他十分重要之人。”

“我这师父秘密太多，心思太杂。”云戮也笑得随意，转而嘱咐道，“万事多加小心，星云阁这地儿吃人不吐骨头。”

他抬头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忽而担忧起来。年年岁岁，他早已习惯于此，又眼见雪禅出现，一时欣喜，竟忘了她会不适。

“害怕吗？”他尽量放低声音，以免引起诡魅般的回声缭绕。

雪禅拍了拍云戮也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笑道“此地也就暗了些，还有哪里危险？我原就为你而来，见到你无事，我便只剩下高兴。”

“是我拖累你了。”少年兀自低言。

雪禅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问道“阁主为何将你安置在此地？此地……看起来不太适合疗养。”

“安置？疗养？”云戮也嗤笑一声，“恐怕只有你一人会这么想。选这地方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体内的血渊。度过血渊重塑的第二阶段，最适宜之地，就是这里，阴寒漆黑，腐烂腥臭，不见天日，正如血渊本身一样，邪恶阴鹜，违背光明。”

“我每年总有几月会在这儿度过，除此以外，便是无休止地习武练功。”云戮也苦笑道，“眼下想来，这日子果真难耐得很。”

雪禅微微叹了叹，一时不知该如何劝导。这日子着实不是一个活人该过的，她为他难过，可也无能为力，只好一味承诺“我会陪着你的。”

“可我却希望，你不再陪着我。”云戮也呢喃道，“过去怪我思虑不周，这样黑暗的日子，本不适合你。”

雪禅皱眉，头一回面带愠怒“多少次了？你还想同我撇清关系？我知道你不好过，但这不该是你想要割袍的理由。”

云戮也明白，此话她绝不会当真，有时她固执倔强得令人无奈。但也正因这份倔强，让人心生不忍。

他微微弯起唇角，默了良久才问道“近日，可有见到云枝姑姑？”

“没有。那日我们一同离开槿篱殿时，她说还有内阁要事等着她处理，这几日她都不在星云阁。说起来，先前追杀我们的人也是内阁的，莫非星云阁和庙堂内阁之间结过仇怨？”

云戮也坐在地上，轻轻靠着雪禅，下巴不经意地摩挲着她的肩膀，十分依恋“结没结过仇怨，我尚不清楚。但若以云枝姑姑所言，不是他们之间有恩怨来往，就是为了替我们解决后患，毕竟之前一波接一波的追杀来得很是蹊跷。”

…………

【槿篱殿】

云枝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走进殿里，没了以往的心平气和，颇显烦躁。她边走边道“内阁的人不同意，说我们的条件开得太低。”

风时点头，手握杯盏，平静地抿了口茶，才抬头看向云枝“这几日辛苦了。”

云枝摆了摆手“不算什么，只是内阁出尔反尔，原先说好我们以绮罗草同他们交换黎月石的，如今说反悔就反悔，办事如此无信，往后还能相信他们吗？”

风时勾唇冷笑一声，笑意寒凉“朝廷中人向来巧伪趋利，言而无信之举倒也不足为奇。”

云枝难得气恼“内阁先是派人追杀戮也公子，大约是想抓了人，好多一个砝码同我们谈判，可惜自不量力。后来，他们又冒充我们的人杀了卫谦，还借由八大门派之口，想栽赃给我们，手段委实龌龊了些。”

“若非卫谦早已拿了黎月石投靠内阁，我们也不必与这群小人来往。”云枝担忧道，“但如此一来，也不知到最后，我们能否拿到黎月石。此番被武林声讨，加上与内阁相斗，星云阁折损了不少人，而内阁虽没讨到便宜，但也没能伤着元气。”

“无碍，我已暗中在内阁安排了人手，且再静观些时日，等到他们内部出现了问题，自乱了阵脚，我们再动手也不迟。”风时伸手倒了一杯热茶搁在云枝面前，淡淡道，“陪我喝会儿茶吧。”

白汽自杯中升腾而上，如蝉翼薄纱隔在二人之间，替他们各自覆上一层朦胧屏障。

风时喜静，即使近年来瞧着越发和善，可骨子里的孤僻偏执从未变过。他虽待人接物总彬彬有礼，可手段一向狠厉，而这饮食用餐，也惯于独来独往。

云枝懂他为何如此，便不曾好言相劝过。但近年来，风时时常拉着她品些糕点茶水，闲话家常，仆从们都以为云枝大人深受阁主宠爱，是星云阁一等一的红人。

但云枝太过清楚，空荡荡的槿篱殿里，没了故人的嬉闹，他实在太孤单了。

云枝叹了口气，在风时对面坐下，缓了缓才道“我们原本还想着以卫谦之死，引发武林盟内斗，让八大门派去抢那盟主之位，只是此次他们竟团结一心，誓要为卫谦报仇，对那盟主之位倒没了往日渴望。”

“八大门派……”风时讥讽地笑了一声，“卫谦生前总盼着八大门派能不再暗中较劲，能齐心协力地惩奸除恶，和平共处，如今他躺在棺材里，反倒实现了他的梦想。他若泉下有知，也不知笑不笑得出来。”

云枝闻言，不由地看了风时一眼，转瞬便掩去了眸中复杂，开口道“卫谦这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面上一心为武林，暗中却悄悄傍上了朝廷，我以前还敬他大公无私有气节，想来是我看人不准了。”

风时侧了侧脸，挑眉笑道“应当连卫谦自己都不曾想，朝廷只不过是拿他当棋子，控制武林罢了。他这人，过于自负，胸有大志却无智施展，最后栽在了自己手里都不知道。”

“阁主是说，卫谦暗中傍上朝廷，打的也是为武林的算盘，结果被朝廷利用，骗去了黎月石还不自知？”云枝顿了顿，叹道，“如此愚钝的盟主，难怪武林会日渐衰败。”

少顷，云枝又道“不过现在武林中人断定是星云阁害了卫谦，见着我们的人，便喊打喊杀，穷追不舍。先前戮也就被他们追杀过一次，恰逢血渊重塑，幸亏有雪禅姑娘护着，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风时不动声色“八大门派早已没落，没几个靠得住的后辈，闹不出什么动静来，不足为惧，且由他们玩闹一阵，不必忧心。倒是那雪禅姑娘，有意思得很……”

…………

雪禅在那黑暗之地一连待了许多日，但有云戮也相伴，同他说说笑笑，那望不见尽头的时光便一点都不难熬了。

云戮也的身体逐渐恢复，虽依然无法行走，但雪禅已将高悬之心安稳放下，心中无所忧，便也无所惧，日子竟过得十分惬意。

云戮也见她自得其乐的模样，微微翕唇哑笑，他从前的日子若能像她这般爽朗知足，定无法生出一丝绝望凄苦。

无尽黑暗早已被她点亮，十分晃眼，也十分动人。

云戮也摸了摸雪禅后脑勺上的蝴蝶飘带，不禁莞尔。他曾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细微痕迹，这痕迹未曾被她轻轻拭去，反而妥善收藏，悉心保管，而这颗真心也从未被辜负。

雪禅离开此地时，正陷入沉睡中。她睁眼醒来时，多日未见的日光，明晃晃地刺得她双眸含泪。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那片黑暗的，只知一觉醒来，那温热的怀抱便已消失无踪。

雪禅原以为风时会来向她说些什么，可等了一日，始终不见人影，她便悄悄溜出了花竹院，想找云枝问个明白。

她不知云枝所处何处，只好避开仆从，一间间的屋子寻过去，所幸她先前找云戮也有过经验，也知如何掩人耳目，这一行并不困难。直到最后，雪禅仍旧没寻到云枝，却发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从人到物，星云阁里藏着太多秘密，本不足为奇，只是雪禅没想到，那看着一身正气，仪表堂堂的一阁之主，也会做些歪门邪道之事。名门正派果真如师父所言，虚伪得很。

那日雪禅绕至一座小塔前，见周遭无人，便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塔内空荡，一共三层，并无过多摆设装饰，除了墙壁上有无数暗格，外面放着些经卷书籍以作掩盖。雪禅心想这说不准是星云阁的书楼，暗格里放的，大约也是些奇珍孤本。

就在她正欲离开之际，从塔顶处飘来阵阵浓郁的血腥气，倾泻而下，源源不断。雪禅立在门口怔了怔，随即转身朝塔顶冲去。

那血腥味里夹杂着花草露珠的馨香，世间独此一份，雪禅不会认错。

她焦急忙慌地跑上塔中第三层，不忘隐匿气息，因为她在此处还发现了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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