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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云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旡泽就从一个玲珑童子,转眼间竟然长成一个虎肩狼腰的猛男,那脱去稚气的一张脸,已然锋芒毕露
你看他,眉骨也高隆,鼻梁也耸直,下颌也锋利,刀刻斧凿。
铁骨铮铮的男儿气概,偏因为脑袋顶上的几绺呆毛和一颗微微上翘的唇珠,一秒破功,幼态复萌。
再看他衣着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华丽,只内穿一件朴素的黑色立领称里,外罩一件绛黄色的敞怀大袍。
一头蓬松微卷的发任性地散在额前,常常笑的天真烂漫,前仰后合,活像一株行走的太阳花。
红绿白蓝丝线攒成的锦绳勒在眉心,与垂在耳下颤颤悠悠的两串彩珠,时而安静地隐伏在发丝间,时而自发丛中冒头,华彩斐然。
慕九冬瞧见女儿傻乎乎的看着旡泽,像只呆头鹅。贼精的老头子瞬间嗅出了异样,忙将梅子酒斟满,一杯接一杯地给旡泽灌下,把旡泽的家世刨了个底掉。
旡泽偏是个实诚孩子,一句假话,都不屑于杜撰,一五一十地全招了,甚至邀请慕九冬闲暇时,去龙宫做客,恨不得立刻把“家门钥匙”交了。
听到能跟东海龙王攀亲,慕九冬哪里还顾得上慕云的扭捏,跟旡泽推杯换盏,乐得合不拢嘴。
不多时,旡泽就被灌的酩酊大醉。
这时,没有慕游来扫兴怎么行?他幽幽地问道
“阿泽,你来沃仙,所为何事?”
旡泽打了个酒嗝,把酒壶桌子上一拍,大着舌头道
“半月前,天通塔下一别,我担心你二人是否成功脱险,故前来一探究竟。”
“此话当真?”
慕游转了转手里的酒盏,抬眼注视着旡泽。
“千千真万确,咯不过这趟我是专……专程来瞧慕姐姐的,顺顺路打听下你俩的消息。”
旡泽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结结巴巴地道。
慕云将视线从旡泽脸上挪开,对蹲在旡泽肩膀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的“芝麻馅儿糯米粉团子”产生了好奇
“你为何带着这个小家伙在身边,它又不能帮你打架,左右是个累赘。”
“胡……胡说!若没有它,我又怎么能找得到姐姐你”
旡泽吐出这句,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上。
“这天聋兽有目视千里之能,难道,你带他在身边,是为了借用他的眼睛,来偷看家妹!”
慕游怒气冲冲地越过桌子,揪住了旡泽的袍子将他从桌上拎起来。
“好啊!怪不得,这几日,我总觉着走到哪儿都有双眼睛盯着,原来是你!”
慕云柳眉倒竖,纤纤一指正对着旡泽的红润的鼻尖。
旡泽两颊泛起了酒晕,一把握住慕云的指头,双眼迷离地道
“我哪有我没时时刻刻盯着,我就看过一回!”
慕云羞愤地将指头抽回,警觉地问
“看过一回什么”
旡泽憨笑着,躺倒在地,半晌道
“姐姐洗澡!”
听到这里,慕九冬慕老爷子和慕游忍无可忍,对着旡泽来了套组合拳,慕云是拉都拉不开,脸上又是羞,又是气。
许相知抱着天聋兽,站的远远的,静静地看戏,任由天聋兽急的吱吱直叫,他愣是不肯朝前挪动半分。
一顿打挨过之后,旡泽总算是清醒了,鼻青脸肿的呆坐着,揉着脑袋上的包,接受着众人审视目光的洗礼。
“你们听我解释!那时,我尚属混沌之态,雌雄未定。
严格来说,还不能算做是个男孩子,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姐姐究竟是男是女,好早决雌雄。
断定姐姐是女孩儿之后,我就立即请求父王将我变成男孩子。
不过,自那之后,我再没偷看过!我发誓!”
“什么混沌,雌雄,公母的,小小年纪你不学好!
你那龙王老子没教好你,我来教!”
说着慕九冬就唤来了下人,去取戒尺,却被慕云拦在身前,劝说
“爹,你消消气,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信他!”
慕九冬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女儿,叹口气,转头支使慕游道
“槐官儿,一会记得把这小子锁在房里,明天天一亮,就赶他走!”
慕游“唉”一声,应了下来。同许相知一起,将醉醺醺的旡泽抬回厢房内。
本以为这就可以歇下了,可没想到,脑袋刚沾到枕头,众人就听见慕云房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慕游一个鲤鱼打挺,冲进了慕云房间。
“那那那那那儿!”
只见丫鬟们搀着小姐,缩在一角,手指颤抖着,指着慕云的塌边的墙上。
慕游小心翼翼地朝前一探身,只见一只流着血的眼睛赫然入目,不深不浅的嵌在墙砖里。
床边的帷幔上,溅的到处是血,慕游这才转头,瞥见慕云手里的簪子上满是血迹。
慕云歇斯底里地叫丫鬟们打水来,一遍又一遍地搓着手心,甚至将手背抠出了血。慕云连夜吵嚷着要搬家,这屋子脏了,下脚都觉得恶心,惊动了慕九冬跑来安慰了许久,才消停下来。
慕游取来烛台,将火焰向着那只眼睛一点一点靠近,蜡油滴在墙上,猛然一声凄厉的怪叫,墙缝中的眼睛瞬间被烧化了般,隐匿在墙里。
许相知这才打着哈欠跟在旡泽身后进了慕云的房门。
“旡泽!是不是你捣的鬼!”
慕游不由分说地大声斥责道。
旡泽指指在怀中酣睡的天聋兽道
“天聋的眼睛才没有那么丑呢!不信你看!”
说着就要把小兽的眼睛扒开给慕游看。
“兄长,你别说了!不是阿泽。恐怕是”
慕云欲言又止。
慕游会意,脸色忽变,搂紧她微微发颤的肩膀,安抚道
“不会的,那个人分明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你也别怕,有我在,定不教他伤你分毫。”
说话期间,许相知已经睡眼朦胧地盲画了张辟邪符出来,稳稳地贴在墙上有血迹的地方,一边拉了旡泽便朝屋外走,一边打着哈欠嘱咐道
“这个应该管点用,我先回房睡觉了!”
哪知道旡泽固若城墙,任他怎么拉,都岿然不动,旡泽气鼓鼓地道
“我今晚不走了!我要在慕姐姐门前守夜,若那妖怪敢再来,我定不饶他。”
许相知没好气地撒开旡泽的手,自顾自的回房,倒头便睡,毕竟,他和慕游这一路风雨兼程,太累了。
可慕游这一夜,却再没敢合眼,这下,他又得防着旡泽,又得防着那只邪门的眼睛。这兄长可真不是什么好当的差事。
于是乎,他和旡泽在门廊外,展开了干瞪眼比赛,他慕游什么时候输过,不出一个时辰就把旡泽给熬趴下了。
就这样,慕游撑着眼皮熬到了天光亮起,顶着一双通红的眼,悄然离去。
翌日,吃过早饭,慕云守在家里,负责盯紧慕九冬,以防他再犯了赌瘾,跑去晴远阁。
慕游则邀请许相知去他自立门户的医馆-槐仁堂,去准备祝由术所需的药材。
见相知身上的衣衫已破,脑壳青青圆圆,这样出门有失体面,便将相知叫到了自己的衣柜前,让他随意挑选。
许相知看着眼前花花绿绿锦衣,挑了最素的换上,恐路上风凉,慕游又特意给他扎了一顶软脚幞头。
旡泽本想陪慕云在家里呆着,奈何慕九冬自从昨夜的闹剧之后,就横竖看他不顺眼,故意拿话呛他。
他只得灰溜溜跟在慕游和许相知身后,一道来了医馆。
数月以来,慕游总是在外游荡,对槐仁堂疏于打理,原想着生意该凋敝了,可没想到三人行至槐仁堂门前,大吃一惊。
听说今日慕大夫归来,前来问诊的病人,早已排成长龙等候多时了。
许相知还没见过哪个医馆生意如此兴旺,好似早上□□点钟的菜市场,便调侃道
“人人都说沃仙百姓个个长生不老,没想到,得病的人也不少嘛!”
一旁伙计一边捣药,一边打趣道
“您也不瞧瞧,那大太阳底下,站着的有多少不害臊的姑娘小姐,都是打着瞧病的幌子,来看我们掌柜的来呢!”
慕游红着脸笑着,领着两人进了门。
店里的伙计,按照慕游的吩咐,随同许相知去按方子配药。
旡泽则被打发出来,给求诊的病人,发放写有号码的木牌。
令人震惊的是,门前站着的病人,真正有病的,十有**都是眼病,有些个病人眼睛里哗哗往外滴血,那个血流的哦!
旡泽把他看到的这些情况,回去一五一十的给慕游说了,慕游立马联想到昨夜,慕云房里出现的那只妖眼。
正沉思之时,门外冲进来那个拿着一号木牌的急症,他几乎是打着滚儿进了诊房,慕游也无力回天,只能煮了麻沸散,叫病人喝下,将碎裂的眼球取出,给他敷一些止血消炎的草药。
接二连三的眼伤患者挤入诊房,慕游发现这些人都是外伤,多是被一些尖锐的物体刺入眼球。
他越看这些人,越觉得蹊跷,怎么会一夜之间,这么多人的眼睛同时被刺伤呢?
慕游清了清嗓子,示意旡泽将诊房门反锁。
继而开始询问众人受伤的来龙去脉,并且要求他们一定要说实话,不然他这个做大夫的无法对症下药,想帮他们也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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