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王家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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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朱茂林是一条龙，那么秋霞的祖父王耀荣便是个土皇帝。

王耀荣四世同堂，儿子、孙子、重孙子一家拢共近七十口人，每天吃饭都像摆酒席一样，中厅里整整齐齐的摆着六张大方桌子，好不热闹。

王家祠堂坐落在龙山岙的中部，依龙头山而建，整座建筑占地接近五亩。三合土（石灰、沙子、土混合在一起）筑的墙，房顶上盖着灰色土瓦，南北朝向。大门斜对着山脚下的乌龙江，背靠龙头山。

祠堂门前一百米处立着一块高大汽派、精雕细琢的牌坊。牌坊上方的大红木匾上写着“王家祠堂”四个大字，两边红色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对联为：“祖宗功德流芳远，孝子贤孙世代兴。”

从牌坊进去便是院子，院子周边有桃、枇杷、桔子、柚子等多种果树。靠东的山边上，是一个大菜园，园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和十几棵桃树。

院子中间空旷平整。大门进去是两丈长、一丈二尺宽的大厅。大厅右侧分别为前东屋、中东屋和后东屋。前东屋住着王耀荣和夫人唐素娥，中东屋和后东屋分别住着老大王思善一家和老二王思儒一家。

三套屋子都是由一个私厅搭配三个厢房、一个厨房加一个和茅厕在一起的猪圈组成。

左侧是两套同样的屋子，分前西屋和后西屋，分别住着老四王思义一家和老六王思安一家。

前东屋和前西屋都比大厅长出两米，以至于大门前形成一条长长的走廊。

走廊比院子高出一个台阶，所以又将走廊称为阶檐。阶檐的悬梁上挂着一串串的萝卜干、番薯干和一些晒干的番薯藤以及用来晾晒衣服的竹篙。

靠大厅最里面的一堵墙，摆着一个长长的台案。台案上放着一个财神菩萨，财神菩萨前面是香炉。

靠左侧墙放置两副棺材，棺材里存放着晒干的番薯丝。头顶上是阁楼，沉甸甸的谷子把阁楼的横梁都压弯了。

从右侧小门进去，便是中厅。中厅和大厅成九十度直角横卧着，长三丈、宽一丈二尺。

东边一堵墙跟大厅右侧的墙共用，转角处是一扇进后东屋的小门和一扇进东北屋的小门。

东北屋住的是老三王思福一家。

中厅的前半厅跟大厅一样，有放谷子的阁楼。阁楼下是碾米的大磨盘。中间是一个用来采光的天井。

天井两边是六张吃饭的大方桌。墙上挂着大小不一的晒东西的竹制篾盘。

西面墙有一扇小门，小门进去是公用的厨房和猪圈，还有养鸡养鸭的茅屋。

从厨房的后门出去，便是后院，后院中间有一口泉水井和几块菜地。一条小土坡路直接通往龙头山的古龙庵。

中厅北面墙还有一扇小门，小门进去是西北屋。秋霞和父亲王思礼、母亲于韵妺、弟弟仲恺、妹妹秋波就住在西北屋里。

西北屋和东北屋有一堵墙共用，两套屋子的后门紧挨着，所以王思福的一儿一女仲勇和秋萍，以及王思礼的三个孩子秋霞、仲恺和秋波天天都腻在一起，不是读书写字，就是做针线活，就像不曾过继一样的亲密无间。

对的，他们就是同胞一母的兄弟姐妹。那么，分明是两家人的孩子。为什么会是同胞一母呢？前面说过，王思福夫妇的一双儿女，都是王思礼过继给他们的。至于王思福夫妇为什么会从老五王思礼的膝下过继两个孩子，不是本章主题，暂且按住不提。

王耀荣之所以把房子造成这个样子，证明他是有远见的。因为他有六个儿子。俗话说，树大分叉，儿大分家。而且儿子会有儿子、有孙子；儿子的儿子会有儿子孙子；儿子的孙子也会有儿子孙子。

万一将来自己不在了，他名下的几兄弟分了家，就可以自立门户，各出各进。也可以从大门出进。要是那房子孙兴望，房子不够住，还可以推山加盖。王老爷子这种设计可谓是深谋远虑。

如今他的这个设想已经得到验证。他的六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原有的房子早已经不够住了。

几年前，老大王思善就已经加盖了好几间。去年老二王思儒又加盖了两间。

王家祠堂子孙最为兴望的要算大房王思善。王思善夫妇共同生育八个儿子、三个女儿，总共十一个儿女。三个女儿分别是冬梅、冬秀和冬连，现在都已经是出嫁之女，不在王家祠堂的人口之内。

八个儿子分别为仲书、仲荣、仲奇、仲平、仲水、仲济、仲山、仲德。除仲山和仲德尚未婚配，其余的都已娶妻并生儿育女。

王思善的长孙（即仲书的长子）同乐，已经十八岁。

仲书唯一的女儿彩云也已经十五岁了。他的五个儿子分别叫同乐、同庆、同华、同兴和同力。最小的同力才四岁。

二房的王思儒，妻子为他接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又为他生了两儿两女。三个大的女儿兰香、兰花和兰芝均已出嫁。儿子仲秋和仲景也已经结婚生子。小一点的女儿兰萍和兰芳还在闺中待嫁。

三房王思福从老五王思礼这里过继来的女儿秋萍已经十六岁，过继来的儿子仲勇只有十岁。秋萍现已许配婆家，准姑爷是小姑妈的长子张天孝。

四房王思义的妻子为他生了五个儿子。除大儿子仲财年前抱得美人归，还有仲高、仲晋、仲贵和仲伯四个小兄弟尚未婚配。

五房便是王思礼和于韵妹夫妇，大女儿秋霞、大弟仲恺和小妹秋波。

六房王思安，是老太太四十岁以后生的一个满崽。他也已经三十岁出头，有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而且他老婆吴新会肚子里，目前又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他的大儿子仲良八岁，女儿香连和老五的小女儿秋波同样大。他的小儿子仲友才两岁。

王耀荣的六房子孙，紧紧的还抱在王家祠堂的周围，作为一家之主的老爷子，一呼百应，虎虎生威。如果哪个坏了家里的规矩，他就不管你是六十岁还是二十岁，照样用他三尺长的铜烟斗敲过来。

因此，王家祠堂上上下下六七十口人，没有不怕他的。正因为如此，他王耀荣才享有四世同堂，家大业大的美誉。

王耀荣不但威风八面，而且治家有道。他分工明确，按能力的大小和个性的不同，进行分工。

老大王思善和老二王思儒，都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好徒弟，如今已是石灰窑上的老师父了。不管是打钎眼、装炸药，还是放炮、烧窑，都是实打实的能工巧匠；

老三王思福是榨油坊的掌柜，每天都要晒籽、碾籽、蒸熟、打箍饼，放入榨堂，将吊着的大木头撞击楔子等每一道工绪都十分熟练；

老四王思义老实憨厚，为人耿直，所以，老爷子命他当家，经管王家祠堂的进出帐目、并负责上集市釆购一大家子人的消费品。

王思义不需要去石灰窑干活，但挑水、种菜、推磨碾米都是他份内的事；

老五王思礼是个读书人，干不了石灰窑上的苦活累活，老爷子就在龙现头的街面上为他开办了一家私塾，有学生二十余人。

王思礼除了教书就是负责逢年过节、生日寿诞、红白喜事的对联和贺词或者悼词的书写；

唯有老六王思安是个例外，好吃懒做，嫖赌逍遥，干活也是三天打渔四天晒网。但大树底下好乘凉，也没人奈何得了他。

其它年满十八岁的男人，都上石灰窑上拢大锤、搬石头，推独轮车去各家各户送石灰。

十八以下至十五岁以上的男孩子也要出工劳动，要么去石灰窑捡石头，要么把石灰装进独轮车里，要么去搬推车人拉车。

六岁以上的男孩，都去割草喂猪。

仲恺和仲勇虽然天天要去私塾上学，但每天放学回来，也得去拔一篮子猪草回来。

女孩子不用出门劳动，但必须在家洗衣浆纱，做手工针线活儿。

儿媳妇和孙媳妇们轮流做饭洗碗、打扫房前屋后的卫生，两个人一班，一班为一天。

因为他们王家祠堂干的都是苦力活，特别费鞋。而且上山和推车都需要穿草鞋，草鞋不打滑，一年四季都要穿，所以，妇女们还要轮流打草鞋，也是两个人一班，一人一台草鞋架，同样是一班为一天。

没有轮上做饭或打草鞋的，就洗衣服。一大家子的衣服，也够七八个女人洗一上午。

下午就做针线、纺纱织布。女人做针线和纺纱织布换来的钱可做私房钱自由支配，因此，女人们一有空就做女工，往往熬到深夜。

王家祠堂每人每年要做两套新衣服，一套冬装和一套夏装。

但凡逢年过节、生日寿诞、风吹感冒、三病两痛所需要的花费，均由公中出。

过年时，除掉所有的开支，再留一部分结余，其余的钱就分到各房去。一般按出勤率分。出勤率多的多分，出勤率少的少分，不劳动的不分。所以，王家祠堂每个人都是吃苦耐劳的。

是的，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王家祠堂的子孙后代靠勤劳致富，日子过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