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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贤和秋霞的一番真情告白,让在坐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俩的心意。
李媒婆拍着巴掌笑嘻嘻地说:“哎呦喂!这是多好的事呀,少爷和王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呀!太太,何不请王老先生再择个好日子,先把少爷和王小姐的婚事定下来,再请裁缝量个尺寸,给王小姐做几套新衣服表个心意。以后再择个日子,把聘礼下了,什么金器,银器一块办了,早点把王小姐娶过门,早点让少爷和王小姐拜堂成亲,太太也好早点抱孙子呀!”
朱太太看了看儿子,希望儿子给她一个明确的态度。但季贤却并没有理会母亲。而是和秋霞一起欣赏挂在墙上的四副画。
那是四张郑板桥的竹子图,每副画上都有一首诗。
第一副为:一片绿阴如洗,护竹何劳荆杞?仍将竹作芭篱,求人不如求己。
第二副为: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三副为:秋风昨夜渡潇湘。触石穿林惯作狂,惟有竹枝浑不怕,挺然相斗一千场。
第四副为:一阵狂风倒卷来,竹枝翻回向天开,扫云扫雾真吾事,岂屑区区扫地埃。
秋霞指着第一副说:“我最喜欢竹子,顽强不屈、虚心劲节。郑板桥画的竹画我就更喜欢了。尤其是这一副,郑板桥用竹子的品格教育后人要虚心向上,独立自强。家父也常教育我们姊妹几个做人要像竹子,所以才买了几副郑板桥的竹画贴在墙上。
“小生早已经闻到了王小姐身上的书香味。王小姐真不愧为一名才貌双全的优秀女子,令小生非常敬佩。”季贤目不转睛地看着秋霞,彬彬有礼的称赞道。
其实夸她才貌双全的人多得去了,但被季贤这么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夸赞,使得秋霞既心花怒放,又羞羞懦懦。一想到刚才在油菜地旁和季贤一个意外的拥抱,她更是害臊得满脸通红,娇躯微颤。
季贤情不自禁的握住秋霞激动得发抖的手说:“秋霞,你真美!”
秋霞轻轻将手抽回,羞涩地低下头去,佯装嗔怪说:“朱公子休得无礼,秋霞尚未与公子定婚,不敢与公子有肌肤之亲。”
季贤自知失态,快速将手抽回,并将抽回的手指向第二副竹画说:“我最喜欢这副,千磨万击还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意志坚定不移。我就是我,管他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显然,季贤这是在暗示秋霞,我们俩的事情就是我们俩的事情,不必去管那些世俗的东西。
秋霞何等聪明,自然能领会季贤的言下之意,但她作为一个闺中待嫁的女生,即使是爱到骨子里去了,也必须含蓄一些,怎么可能向他一样直接呢?
她故作不懂,用调侃的语气说:“朱公子当然是朱公子,没人当你是李公子啊!咯咯咯”
季贤听出秋霞在打趣他,也跟着笑起来,“哈哈哈,说来也是,王小姐不是王小姐,难道还是李小姐不成?”
朱太太见儿子和秋霞谈话如此投机,断定儿子已经爱上秋霞了,便不理会他们聊些什么。
她想趁热打铁,与王耀荣和于韵妹当即商定秋霞和季贤的婚事,于是建议说:“我觉得李大姐说得对,不知道老先生和王师母意下如何?”
王耀荣看着儿媳于韵妹说:“老五媳妇,我看朱公子人品不错,朱太太又会疼人。我同意李大姐的意见,你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于韵妹对这庄婚事,何曾不是举双手赞成呢?但她还是想征求一下女儿的意见,毕竟跟姑爷过一辈子是女儿,而不是自己。
当她看见女儿跟朱公子两个有说有笑的一起看竹画时,就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爹同意就好了,我没什么意见。”于韵妹表态说。
朱太太立起身来,拉了拉枣红色金丝绒旗袍,拧起黑色窝绒绣花包包,满面春风的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这件事就算成了,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回去后,我会选两个好日子,到时写好叫李大姐送过来,再请老先生斟酌斟酌,选定其中一个,先把婚订了,过两天我叫裁缝师父过来给秋霞量个尺寸,先给秋霞做几套新衣服。做好之后叫李大姐送过来。老先生和王师母有什么其他要求,只管跟李大姐讲,我会尽量照办。”
“好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夫送送你们。”王耀荣站起身来,打了个嗝,酒劲上冲,身子不由得摇晃了几下。
季贤眼疾手快,一把将老爷子扶住。但他怕产生误会,没敢乱说话,因为他知道喝醉酒的人一般都疑心重,很容易误解别人说话的意思。
王耀荣酒量虽然大得很,但上了岁数,已有几分醉态。
他顺势将手搭在季贤的肩上说:“小老弟,老哥哥没醉,老哥哥今天高兴,老哥哥多少年没有这样痛快过了,多少年没向人说过心里话了。老哥哥心里憋的慌呀!今天总算遇到了知音,此乃天意,真是天意啊!走,老哥哥送送小老弟。”
季贤搀扶着王老爷子,朝站在于韵妹身边的秋霞挤了挤眼说:“王小姐,后会有期。”
秋霞抿嘴腼腆笑笑,并不作答,依依不舍地目送着意中人离去。
虽然与朱公子只有短短几个小时的会晤,却让秋霞认定,朱公子就是她一生的伴侣,一生的依靠。在她心里,已经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了他。
而季贤也认定,秋霞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他会一辈子只爱秋霞一个人。至于赵舒桐小姐,此时此刻,就像是从他的记意中抹去了一样,不再重现。
不管是男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还是赵舒桐小姐的确没有秋霞可爱,这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朱太太的良苦用心终于没有白费。在她的张罗下,季贤真的爱上了秋霞。
秋霞相亲,在王家祠堂是一件新鲜事。
王家祠堂的姑娘们、媳妇们、孩子们都像看戏一样,趴在西北屋的私厅门口,挤着往里看,把门堵得水泄不通。
王耀荣本来就有几分醉意,凶巴巴的吼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去干活。”
众人闻声退回到中厅,孩子们一窝蜂跑出去玩了,姑娘媳妇们又坐回到天井边继续做针线。
王耀荣和季贤勾肩搭背的走出了西北屋私厅,穿过中厅,再拐过大厅出了前院,一直到牌坊外。
于韵妹和朱太太及李媒婆三人跟在王耀荣身后,肩并肩走着,聊些相互关心和羡慕的话。
到了牌坊外,于韵妹便要返回。王耀荣却坚持要把季贤送到鲤鱼渡渡口。于韵妹拦不住他,只得由着他。
“那您要小心一点,早点回来。”于韵妹不无担心地交待老爷子说。
王耀荣和季贤一会爷孙相称,一会称兄道弟,根本就没把于韵妹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走两步又停下来,停一会又往前走,停停歇歇的来到鲤鱼渡渡口时,太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朱太太和季贤都劝王耀荣速速返回王家祠堂,但他就是不依,一直站在渡口,看着季贤他们上船。
季贤搀扶着朱太太和李媒婆上了渡船。摆渡人撑船离岸向江心驶去。季贤站在船头,挥手向码头上的王耀荣告别。
“老哥哥,请回吧!日后,晚生再来拜见老哥哥,还跟老哥哥一起喝个痛快。再见!请回吧!”季贤大声喊道。
渡船慢慢远去,渐渐的消失在晚霞中,江面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真可谓是:“烟也蒙蒙雾也蒙,一江春水映霞红,别君去兮轻舟远,夕阳此处意正浓。”
王耀荣目送着季贤等人上了岸,才依依不舍的往回走。接近牌坊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身体非常的困乏,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倒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他的这个愿望很快就实现了。不一会,他就找到了一张床,而且还是一张宽阔的床,柔软的床,舒服的床。他急忙躺下去,很快就鼾声如雷。
夜幕悄悄降临,龙山岙一带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王家祠堂则是灯火通明,六、七十来口人都聚集在中厅里,准备吃晚饭。但老爷子没有在,没有人敢上桌吃饭。
于韵妹因中午喝了两杯酒,送走朱太太等三人后回到卧室,便在躺椅上睡着了,一直睡到秋波去叫她吃饭才醒来。
秋波说:“娘,我饿了,我要吃饭。”
于韵妹从睡椅上坐起来,揉一揉眼睛,看到窗外的光线十分微弱、室内已经需要点灯才看得清秋波的脸时,她非常惊讶地说:“哎呀,都什么时辰了?”
“娘,我饿了,我想吃饭,可是爷爷还没回来。”秋波扯了扯于韵妹的衣袂说。
“你爷爷还没回来?不好了,我得去把他找回来。”于韵妹像睡椅上装了弹簧似的一下蹦起来。
她要马上找到老爷子,否则,她没法向这一大家子人交差。
可如何去找呢?天已经黑了,自己一双小脚,丈夫是近视眼,秋霞是女孩子,仲恺还小,叫谁去找人合适呢?她略一运神,便想起了老三王思福。
于韵妹从樟木箱里拿出一块发饼给秋波,叫秋波在房间里吃完发饼再去中厅,便急匆匆的去中厅找王思福。
王思福和王思义见老爷子不在,便去厨房里跟老婆闲扯淡。
于韵妹在中厅没见到王思福,就去厨房找。见王思福果真在厨房里,她便把老爷子中午喝醉酒,又坚持要把朱太太、朱公子送到鲤鱼渡渡口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
王思福说:“我说爹怎么不在,还以为他到龙现头茶馆喝茶去了嘞。”
他老婆说:“你就别废话了,快去找呀!你难道不知道,找不到老爷子,老五家别想好过。”
“老四,你和三哥一起去,走后门出去。最好别让那些人知道。”老四媳妇朝大厅指了指说。
王思福说:“爹准是在路边上睡着了,说不定正梦见跟八国联军展开肉搏战嘞。”
王思义说:“嘿嘿,准是。”
于韵妹因为着急,蹲在灶前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五婶,你哭什么呢?”王思福这样反问的意思,是要于韵妹别着急。
于韵妹用衣服袖子揩着眼泪说:“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呀?”
“我这就去,哎呀,你放心就是,没事的。”王思福安慰了余韵妹一句,拉着王思义的手说:“老四,我们走。”
王思福和王思义悄悄的从后门溜出去,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才走到牌坊外就听见了老爷子的鼾声。
他们俩朝着鼾声找去,在路边的一棵老柳树下,找到了王耀荣,好不容易才把他叫醒。
王思义扶起王耀荣,拍了拍他身上的草屑和尘土说:“爹,咱赶紧回去,老五媳妇还在家哭嘞。”
“别拉拉扯扯的,我死不了,哭什么哭呀?”这时王耀荣的酒已经醒了。他撒手甩开老三和老四,径直往王家祠堂走去。
但见他脚步稳健,行走如飞。不一会儿,老三和老四就落下三四十步远。
王思福和王思义从后门出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于韵妹和老三媳妇以及老四媳妇、就听见老爷子在中厅里嚷嚷:“开席,吃饭。”
听到这个声音,于韵妹立马破涕为笑,抬头看见老三老四正好从后门进来,她余悸未消地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回来了就好。”
老爷子是走大厅进来的,而王思福和王思义是走后门进来的,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老爷子是在龙现头茶馆喝了茶回来,并没有发现其中的奥秘。
因为肚子确实饿了,大家便各自埋头埋脑的只顾吃饭。
吃过晚饭,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留下来洗碗,其他人各回各屋。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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