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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左西跟上北就回来了,张灵绫十分有眼色的对燕知易说她先去收拾包袱,然后留下他们三只鬼自行商量出门事宜。
左西咋咋呼呼的说“燕头!那戴州官吏着实可恶,竞为升迁之事故而刻意隐瞒疫情,我跟死鬼去到后看到戴州的那场面,哎哟,实在是惨。”
上北也很气愤的说“那戴州官吏眼看瘟疫控制不住了,就举家悄悄逃至虢州,没想到上天有眼,他们逃跑路上竞染上了瘟疫,只是他们实在可恨,竞把瘟疫带至了虢州,如今虢州如何还未可知。”
燕知易蹙眉点头应“知道了,我当下立即就出发戴州。”他转头对左西说“左西,记得帮我每天给前辈点香。”
他又对上北说“上北,我此次出门不知何时归来,你留在家里帮我打理杂事,若是地府那边有事的话,你就传音给我。”上北点头。
左西哀怨的看着燕知易“燕头,你都许久没带我出门了,这次还不肯带我出去见见世面吗?”
燕知易无奈说“这次瘟疫有点棘手,等以后闲来无事了我们再出门游历。”
左西撇撇嘴说“那好吧。”
燕知易笑了笑“辛苦你们了。”
“燕头,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左西跟上北异口同声的说。
燕知易淡淡弯了下唇说好。
此时的戴州城中,在一处阴暗潮湿臭气冲天的荒屋中,屋内无数腐臭糜烂的死尸堆叠,正中间盘腿坐地的一名年轻男子全身冒出源源不断的黑气扩散在四周,在浓烟弥漫中偶然窥得那年轻男子面色苍白痛苦不堪,额上青筋暴突满头大汗,腮帮子被他自己咬得几欲充血,他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此时,从空中发出一声桀桀狞笑后喟叹“快哉快哉!小子,给我再吸多点,再吸多点!桀桀桀…”
地上那名男子听话后使出全力拼命吸食死尸身上发臭的气体,再从体内透过毛孔源源不断的冒出黑气,待黑气浓郁满屋时,空中传来轻微吸食响动,眨眼间,满屋黑气一瞬消失,那桀笑声再现“哼,你真是越来越不顶用了。赶紧滚。”
地上那男子摇摇欲坠,拿起另一侧的一个棕色麻袋,有气无力的驼起后才开门步履蹒跚离去。
张灵绫收拾好包袱后琢磨着他们三只鬼应该已经商量好了,然后就抬脚前往厅堂,她一进门,厅堂里的三只鬼齐齐转头看她,虽说一回生二回熟,但是辣眼睛这种事还是没那么快就能接受自如的,她冲三只鬼挥了挥手说嗨,燕知易对她点点头说“疫情严重刻不容缓,我们现在就走吧。”
张灵绫颔首,对左西和上北挥手再见,左西一脸戚戚的对她挥手,上北高冷的点点头。
走出历者后,绕过几个巷口就走到了主街道,明明昨天还人烟稀少的,今天突然就多了一些拖家带口,面容憔悴的百姓,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燕知易看得直皱眉,张灵绫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但她并不是救世菩萨,她只能尽点自己的绵薄之力去驱除鬼祟,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了。只求无愧天地、无愧父母、无愧本心。
一人一鬼脚程快,两天后就到了戴州附近,越靠近戴州,就越触目惊心。
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骨瘦如柴面色发青……更甚者,夫妇二人弃襁褓于路边,祈求上天怜悯有好心人捡去抚养。
越往里走,瘟疫的恐怖之处就更触目惊心,染上瘟疫之状乃身上长疱疮,周围遍身,其状如火疮,稍加挤压便流出脓血,病轻者流出黄绿色,病重者则紫黑色,人人自危门门紧闭,若家里有人染上了瘟疫,富裕点的还能有张草席裹尸,那贫苦者就只能抛去乱葬岗那里遭鸦鼠咬噬。
故人若行走于夜里,每每都撑着一把伞,疾步走过街道时还能在黑暗中看见一颗颗红光宝珠,若你好奇心太重上前查看,当即整个人都会被吞没于黑暗,只能隐约哀嚎几声,片刻后便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那所谓的‘红光宝珠’正是对于行人虎视眈眈的鼠疫鬼。
就连手撑的纸伞也撑不住多久就会被冒着红光眼珠的乌鸦琢破,每有撑着纸伞的人出来时,一群群乌鸦扑棱翅膀猛然俯冲下去,不消片刻也只剩下一副白骨了。
短短月余,戴州依然变成了‘鬼城’。
人鬼错杂,飞禽走兽,无一幸免。
六淫邪气中的疠气是为“训疠为疠疫,古多借厉为疠。”故称做疠气瘟疫。因其致病暴戾,具有强烈传染性,散播迅猛、故每每瘟疫一出,总要死伤无数。
如王充的《论衡》在论及疫疠的危害程度就曾经说:“温气疫疠,千户灭门。”
巢元方等《诸病源候论》亦云:“病无长少,率皆相似,如有鬼厉之气,故云疫疠病。”
上文中足可见瘟疫的危害了,燕知易与张灵绫一路前行目睹百姓惨状,就更加痛恨戴州官吏的可恶,但又无可奈何。
二人紧赶慢赶总算行至戴州城,只是城镇早已被封死,无人能进,当然也无人能出。
城门下无数尸首白骨堆积,户户门前白幡布,幸存者寥寥无几,却人人麻木冷漠。
张灵绫与燕知易施术进了戴州后,城内入目所及的瘴气,影影绰绰的鬼祟。二人皆面色难看。
一只半绿半红眼的秃鹫高高略过他们的头顶,只是燕知易跟张灵绫此刻都没心情理会这种小异物。
一进戴州城,燕知易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纹路非常奇特的银镯,复杂的纹路上有一个个细小的孔,隐隐还有股十分好闻的气味散出,他送给张灵绫,她疑惑的接过手后竞特别轻巧,问“这个是?”
燕知易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的说“这是我偶然从南诏中得来的,这个银镯只有表面是银的,里面却是南诏独有的古制草药,可驱虫蛇蚁,可解百毒气物,横竖我乃一只鬼,用不上这个,索性就送与你了。”
张灵绫笑了笑,不客气的说“谢谢你。”
燕知易摇摇头没再说话,两人接着往城内走,现在明明是青天白日,城内却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瘴气弥漫,再加上户户白幡布,看起来俨然算是一座荒芜死城了。
走至一家济世堂的时候,虽然大门紧锁,但这却是他们二人一路走来唯一一家没有挂起白幡布的门户,而且黑气弥漫。
张灵绫与燕知易相视一眼,均觉得此处有怪,她先上前敲了敲门,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接着退下一层台阶站着等候。
她双手起势掐诀打开天眼,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鬼祟,燕知易立在她身旁,眉头紧锁,他也没有发现有什么鬼祟,但却偏偏有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等了片刻,张灵绫拉了拉燕知易的衣袖,正想等晚上再来查探的时候,那大门竞打开了,开门的人让燕知易与张灵绫都面色一凛。
开门的男子年及弱冠,斯文儒雅。他身穿白衣长衫,身量高挑却削瘦,眼圈发青乌黑,面容惨淡憔悴,发白起皮的嘴唇,整个人看起来都羸弱不堪,若是他下一秒倒下的话,张灵绫都不会觉得奇怪。最重要的是,他明明只是一介凡人,却满身鬼气。
“不好意思二位,济世堂已经倒闭了。在下扶斯意,我家中已无半点吃食,还请二位移步去问问别人家吧。”扶斯意淡淡的说着。
燕知易上前微微俯身拱手道“仁兄好意在下感激,只是我们夫妻二人并不是来讨吃食的,只想进屋喝点水可否?”
扶斯意整个人倚靠在门上,他抬手握拳轻轻咳了咳,淡淡笑了一下说“二位高人并不是夫妻吧?我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戴州的,但为免你们惹祸上身,我劝你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张灵绫抿着嘴巴,眼睛眨巴眨巴,不知所措。
燕知易微微一笑,道“扶公子真聪明,在下燕知易。”他又抬手道“这位是张姑娘,张灵绫。只是这戴州我们既敢来,那就有能活着出去的底气。所以扶公子若相信我们,那就把你所知的统统告知于我二人,那样戴州城才能更快重见天日。”
扶斯意低着头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燕知易与张灵绫相视一眼,都觉得他一定是局中人,或许破解戴州瘟疫的关键还在他身上。
张灵绫上前劝说“扶公子,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恳请你能相信我们,或许我们真的能解决这场灾难呢。”
扶斯意先是轻声低笑接着慢慢抬头大笑,笑到咳嗽,笑出眼泪了都还在笑,燕知易微微蹙眉,张灵绫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片刻后,扶斯意抹了一把眼睛,轻轻的说“若真如此,该有多好。那我便赌一把,若你们真的有能力救其他人,那就跟我来。”
他转身往里走,张灵绫跟燕知易都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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