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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绥京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原本繁华喧闹的西市上今日却行人凋零。猛然间听闻有人惊呼道:“塌了!塌了!邕寂台!塌了!”
一片轰然声中,原本巍然屹立,金碧辉煌的邕寂台顷刻间成为一片断壁残垣。
塔下的人们,皆如丧家之犬般匍匐在地,好似虔诚的信徒般望着这灾难降临。
在大绥,邕寂台便是百姓的信仰,他们认为天上的神仙可以通过此台造福黎民。
即便是台上的碎石断木不断的砸砸得众人众人血肉迷糊。也没有一个人起身而去。
从前熙熙攘攘的邕寂台前,霎时间变得血流成河。
一阵雷声响彻云霄,还没等人看清眼前的一切,倏而画面一转。
一名内侍打扮的人居高临下地望着脚边跪着的众人,尖着嗓子念道:“圣上有旨,明洵督造邕寂台不力,亵渎神明,使我大绥民心不稳,实属大逆不道,罪不容恕!即日起押入诏狱,三日后腰斩于市,以平众怒!其妻女变卖为奴,终身不得脱离奴籍!钦此!“
此言一出,狱中跪着的人皆嚎啕大哭。一时间,官兵涌入,混乱不堪。
明婳瞧着周围熟悉的人一个个被拖走,母亲惨白着脸抽出士兵腰间的剑,自刎于狱中。
“婳婳,你要好好活下去,莫要,莫要...”
明婳被人生生扯着身子,她听不见母亲的声音。场面太过混乱,只能在人头攒动间望着母亲悲怆凄惨的面孔,满口鲜血的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不要,不要!母亲!”
“姑娘,姑娘醒醒!”
明婳倏地睁开眼眸,望见床榻前一脸急色的青楸。
青楸此时正要掏出帕子为她拭去额间的汗珠,语气安慰道:“姑娘可是又梦魇了?自从回府,姑娘便一直梦魇不宁,可是不好!“
明婳闻言摇了摇头,望着熟悉的房间,心头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是啊!她重生了。自那日在雪地里晕倒后,再醒来好似一切都不一样了。
明婳强忍着头中的剧痛走下床,望着塌前屏风上挂着的画卷,眸中划过冷厉。
“这辈子,我定不会让明家受着不白之冤。”
青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瞧见那画儿,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的道:“姑娘!您怎么还看这画,您这回病重,可不就是拜二房那群腌臜货所赐。冰天雪地里的硬生生让姑娘冻了两个时辰,最后竟直接昏死过去。若不是出云观那老道救下您,怕是现下……”
明婳不言,只是安静地望着画出神,脑中时不时的闪现出当年抄家之时二房的嘴脸,只觉胸口阵阵酸涩。
清晰记得父亲入狱前夕,明家老夫人带着二房的人将她们母女驱赶出府,那一日她们的嘴脸,当真是令人无比恶心。
“我明家大房二房早已分家,你们大房捅了娄子自然你们大房自己承担,是死是活都与我们无关。”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居高临下地望着在脚边跪着的母亲冷道。
“是啊!妹妹,我听说过几日大伯父便要被腰斩了,你们大房上下几百口人也要被牵连,你与大伯母也要被买入勾栏院,万一到时候没有恩客前去捧场。记得一定要给姐姐说!姐姐我别的不懂,多叫些家丁小厮去给你充充场面倒也是能办到的”
明婳死死盯着眼前一脸讥笑的明姝,啐了一声道:“呸!我明婳就算是死!也不会被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小人羞辱!”
“哈哈哈!妹妹,你还做梦呢!姐姐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明姝望着虽然浑身脏污不堪却仍旧难掩姿色的明婳,心中升腾起一阵恨意,恶狠狠地附在明婳耳边道:“你若是死了,我便杀了你兄长,你母亲和你身边所有的丫头。我要你活着看着我是如何成为澄王的侧妃,如何将你踩在脚下!”
话落,明姝脚下用力,一双精致的绣鞋踩上明婳洁白如玉的手指,直踩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都不肯离开。
明婳疼的早已失去知觉,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的瞧着明姝,语气嘲讽道:“澄王侧妃?不过是个妾罢了,你在这侮辱我...不过是为了满足你从前未能满足过的可怜的虚荣心!”
“你!”明姝怒急,说出去的话也没了遮拦。
“我实话告诉你,你外祖家也快要死到临头,往日赫赫有名的皇商燕氏,竟敢垄断盐铁,私造兵器,图谋不轨,意欲犯上作乱!我父亲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妹妹,你可能真的要家破人亡了哦!”
——
“咳!”一股腥甜自喉间涌出,明婳回过神来,心中强烈的恨意与恼意不断冲击着思绪,她捂着胸口,暗自发誓。
家破人亡吗?那便好好看着,这辈子是谁先家破人亡!
“哎呀!姑娘你怎么咳血了!这些个郎中都是些酒囊饭袋!姑娘病了这些日子了都不见好,可急死奴婢了!”青楸见状忙上前掏出帕子为明婳擦拭着嘴角的血迹。
“无妨,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
青楸刚想劝,便瞧见朱颜端着药碗自门外走来,明婳望着那碗漆黑的苦药汁子,微微蹙了蹙眉。
朱颜见状笑道:“姑娘打小便怕吃苦药,奴婢这里有沁霜斋的蜜饯,姑娘喝了药含上一会便不苦了!”
明婳望着那颗晶莹剔透闪烁着诱人光泽的梅子熟悉得不能不能再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弥漫。脑中回想着那人担忧且带着诱哄的声音。
“婳婳乖,喝了药便不难受了!”
“你若不喝,这些天的蜜饯便免了!”
终是敌不过他哀求又带着恐吓的嗓音,明婳红着眼睛喝下那碗苦的倒胃的药,还不及她反应过来,那人一双薄唇衔着蜜饯凑了过来,大手用力扣住她的后脑,唇齿碰撞间,消散了所有苦味,只剩下满口的甜。
“真乖!”男人喷薄的气息在耳间弥漫,不顾她哀怨的眼神,搂她入怀,与她温存。
明婳盯着那蜜饯出了神,一双桃花眼中蕴满了雾气,每次回想在王府的点点滴滴,明婳只觉抽痛得愈发愈发严重。
“李玄成,若我说,这辈子我不会再骗你了,你还会相信我吗?”
思忖间,望向茶几上已经微凉的药汁。明婳干脆端过,舍了汤匙,一饮而尽。
青楸朱颜皆震惊地望着这一幕,心道向来不肯喝药的姑娘怎的今日转了性子,着实奇怪!随后又瞧见姑娘有些微微发红的眸子,不禁疑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明婳手中捏着枚蜜饯,问道:“若是有人欺骗你,你可会原谅?”
青楸望着自家姑娘兀自发问,笑道:“那得看他是为何骗我,若是出于善意,那便可以原谅。”
“可她若是你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反复践踏,最终差点伤了你的性命,你可还会原谅?”
“这定然是无法原谅啊!”青楸坚定的道。
明婳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将那枚蜜饯扔回碟中,颇为郑重地起身道:“走吧!”
一旁的朱颜愣了愣,缓缓道:“姑娘,这天色尚早,您要去做什么?”
“算账!”
两个丫鬟一头雾水的替明婳梳洗打扮,这时柘黄推门进来,手上还捧着一匣子玲珑珠宝,望着镜中娇俏明艳的姑娘,笑道:“姑娘生的国色天香,定不会输给二小姐。外头人都说您是官家嫡女,又生得美若天仙,必定是比那些商户之女有牌面的多!”
明婳从镜中望去,看见柘黄,心下冷道。她病了这些日子,怎么都忘了她院子里还有这么个人物!当年这小蹄子不知私下里给二房传了多少消息,那日官兵来府中搜查,不也是她给他们带的路,真是只喂不熟的狼。
“柘黄!”明婳厉声道。
这一声厉喝惊了屋子里所以丫鬟,她们小姐向来是个善良的,从来不会过于苛责下人,怎么今日竟如此反常。
柘黄吓得跪倒在地,急到:“姑娘息怒!”
“柘黄,你可是忘了。我母亲,也是商户之女。”
柘黄闻言霎时间花容失色,忙不住地叩头请罪。
明婳刚想发落,瞧见母亲缓缓走入,温声道:“这是怎么了?”
明婳见状起身笑道:“母亲来了,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丫头做错了事情,我说了她几句。无碍的。”
“既是做错了事,那便打发出去便是。你何苦动气,我方才听说你咳了血,现下如何了,怎么梳起妆来了。”
“前些日子病着,没能给老夫人请安,现下好些了,若是再不去怕是又要落人话柄,烦不胜烦。”
燕绾刚想劝女儿多休息,便听见自家女儿道;“母亲有所不知,那日我在飞云观晕倒,其实是二房所为。”
见母亲心生疑惑,明婳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本是想去飞云观静修祈福几日,却不料明姝非要同我一道去,后来回府的时候,她竟然命丫头将我支开,自己乘着马车回府。我独自在雪地里等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实在耐不住,昏了过去。”
燕绾没有想到那日还有这一出,听了女儿的话心中恼怒,作势便要拉着她前去理论,却被明婳拦住道:“母亲!莫冲动,此事单凭我一人之言定是口说无凭,说不定还会被人家反咬一口陷害姐妹。虽说如今不能算总账,收些利息也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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