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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速网吧,百八十平的地方,充斥着键盘鼠标噼里啪啦的声音,时不时冒出几句我.操。网瘾少年们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墙上贴的“禁止吸烟”像是摆设。
最前面的柜台也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显示屏后面隐隐约约露出男生短寸的头发,脑袋右侧还被理发师剃了两道,头皮清晰可见,有点酷,很带劲。和这发型一样酷的,是他身上松松垮垮的黑色t恤。
手臂从衣服里露出来,是属于少年独有的骨感分明。
而就这样一位酷哥,正面无表情地玩着游戏机——超级玛丽。
“游戏机不错啊!”
就在宋风最后一条命被食人花绞死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走到柜台前,还非常懂事地递上来一罐可乐。
“两百,拿走。”宋风把游戏机扔在桌子上,懒洋洋地接过罐装的百事。
“两百?”陈辉愣了愣,拿起游戏机前后看了两眼,略带几分嫌弃,“一百八十块钱买的游戏机还带充电宝?”
刚从冰柜里拿出的冰凉铝罐,在接触到他温热指腹的那一刻,似乎是害羞了,化成了水。
宋风食指勾着拉环,随意一拉,单手打开瓶盖。液体里的气泡充斥在喉间,相继炸裂,留下一股冰凉的甜——
痛快。
“风哥,为什么网吧没有女生?”陈辉看见这帮男生就脑袋疼,当初开网吧还想着能和漂亮姑娘来个美丽的邂逅。
说到女生……宋风顺着窗户往下扫了一眼,视线落在柳巷拐角的纹身店,没过几秒收了回来,重新打开游戏机。
他回来的这十天,倒没见她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陈辉脑袋里有许多小问号。
“嘴休息会儿,天干物燥的,容易走火。”宋风重新拿起游戏机,往后瘫在椅子上,浑身上下透露着懒散。
窗户开着,但烟味时不时地飘过来,宋风忽然觉得嘴里有点空,他舔了舔嘴唇压下心里那份蠢蠢欲动,打开抽屉拿了支棒棒糖。
照陈辉这个磨嘴的频率,他很好奇嘴唇会不会一天比一天薄,宋风想拿尺子去量量。
陈辉穿着印花t恤大裤衩,看起来挺利索的一小伙,就是这嘴……
“风哥,晚上去唱k吗?西街刚开了一家店正在搞活动呢,唱一小时送一小时,爆米花免费。”陈辉从屏幕中抬起头。
听到他说话,宋风按下手机的秒表:“四分三十二秒,不错,有进步。”
“……”陈辉愣了愣,紧接着把腿放下,“操,你他妈整天闲的……”
话说到一半,陈辉顿住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不太自然,其实,在他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挺奇怪的。
宋风视线依旧落在游戏机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马里奥顺利地从烟囱里爬下进入下一关。
扫了他一眼,陈辉转移了话题:“你在外面野了两个月回来咱们还没一起去过呢,等晚上我叫上狗子他们一起去。”
陈辉是个行动派,话说完就开始在微信上摇人了。
而另一边,马里奥被乌龟撞了一下变小,然而紧接着又不小心跳下了悬梯……
gameover。
宋风百无聊赖地放下游戏机,伸了个懒腰,听着陈辉将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对于这种事他没什么想法,在哪里都一样,做什么也没差别。
反正很闲。
棒棒糖只剩下最后一点,口腔里蔓延着一股甜腻。
对着面前熄灭的显示器发了会儿呆,宋风随意地望向窗外,视线掠过街角的纹身店,他忽然愣住了……
一男一女站在柳树下,有说有笑的样子。
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个度,宋风脸上出现了这几天来唯一能表达情绪起伏的表情——
很不爽。
“晚上吃什么?直接去我家店里吃怎么样?我妈中午炖了排骨。”陈辉打开外卖浏览着自己餐馆的菜谱,过了很久都没听到宋老板回应,“排骨成……”
正要再问,陈辉抬头就注意到了宋风的表情,他愣了愣,从椅子里起来顺着他的视线往窗外看:“怎么了?”
“他们,”宋风目光落在老柳树下的那对男女,“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那次俞知逸来纹身,啧,没想到好学生也会纹身。”
“你说高中喜欢俞知逸的女孩儿那么多,也没见他喜欢谁,原来喜欢这款的,但明显很不搭……”
替宋风看店的这两个月,陈辉已经看见很多次了,所以过了最初的震惊。并且本着不打扰宋老板游山玩水的兴致,很懂事的没在他面前提起俞知逸。
陈辉坐回椅子上,暗暗看了宋老板一眼没发现异样。
宋风双腿随意地交叠,视线依旧停留在窗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对男女。
耳边是网瘾少年骂骂咧咧的声音,忽然一阵烟味飘在他鼻间,像回过神似的,宋风眼睑低垂,喉结微微动了动,过了两秒,他拉开抽屉拿出烟和打火机。
第一百七十三次戒烟,失败。
尼古丁和一氧化碳好像真的可以麻痹神经,很久不碰再抽起来有点轻飘飘的。宋风已经两个多月没抽了,烟袅袅地往上飘,他将目光再次落在老柳树旁。
舒冬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嗯,为什么他知道她的名字呢?
宋风扯了扯嘴角,右耳的黑色耳钉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
因为她每次来上网,开机子刷身份证的时候,他都会看一眼。
从她手里接过。
放在读卡器上。
人脸识别意思下。
再还给她。
对宋风来说,舒冬是他偶尔望向窗外,一个靠在老柳树旁抽烟的人,一个他偶尔抬头能看见在店里角落打游戏的人。
没什么特别的。
但俞知逸不同,那是一个……他曾经和现在都想撕碎的人。
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好像没有存在过,转眼间又笑得漫不经心。
陈辉抬头,就看到宋老板百无聊赖的神情,以及他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最尾,整个人无精打采得慵懒极了。
“怎么又抽?”陈辉想去夺他手里的烟,但好像也没有必要了,还没等宋风说话,陈辉的电话就响了。
“寻不到花的折翼枯叶蝶,永远也看不见凋谢……”
“喂妈……好……好我现在回去。”
极短的一通电话,说话的时间没有铃声长。
“我先走了,我妈让我回去帮她算账,晚上一起吃饭别忘了。”陈辉拿起电动车钥匙从椅子上起来。
“好。”
回到靠窗的柜台,宋风无意地往外面扫了一眼,老柳树下已经没人了。
七月初的下午,五六点没那么热,太阳悠悠地挂在天边。宋风重新瘫在椅子上,发着呆。过了半小时他换了个姿势,只是腰忽然疼了一下。
他皱眉从椅子上起来,整天这么躺着,都快没街边大爷手脚利索了。
一股又一股的烟味传来,今天周三人不算很多,坐着的那几个也都是烟不离手的,如果周末人多宋风就不会这么纵容他们了。
没再打开抽屉,宋风拿着游戏机下楼。
鹤城的旧城区,生活节奏很慢,环境还凑活,没有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高楼大厦,也没有标志性的建筑,只有一群不起眼的旧式居民楼,其中,还有一条不起眼的巷子。
柳巷。
和这个衰落的旧城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巷子不宽,两辆车并行勉勉强强能过去,技术不好的可能要压路沿上。平常也挺幽静,毕竟有点能耐的年轻人都出去读书工作了。
巷子走到最尽头,有一棵大柳树,枝干错综盘出无数枝条,柳条丝丝垂下,在地上投下大片树荫,粗壮的树身两个人都很难抱住,即使在雨水充沛的夏天,有些老树皮也是干的。
他很茂盛,很粗壮,但却无法让人感到挺拔,毕竟,盘遒的树身已经有些倾斜了。就像是被岁月压弯了腰的老人,只静静地站在街角,和这座城一起,淡淡看着一个个沉淀下来的故事。
柳巷两侧是三层高的楼,婚纱摄影、理发店、沙县小吃、书店……什么都有。巷子尽头那棵老柳树旁边,有家网吧,在三楼,拐角还有个纹身店。
宋风没走远,就坐在楼下的路沿上玩游戏,对面的楼恰好挡住太阳,投下一片阴凉。
顺利地跳过食人花,踢走乌龟,躲过虫子,跳上浮梯……终于,还是跳下了悬崖。
无所谓地把游戏机放在旁边,宋风看着很久都没有一个人经过的小巷,他拿出纸巾,将鞋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得灰擦掉。
宋老板是个体面人,大热的夏天,在自己的地盘,依旧规规矩矩地穿着黑色t恤,黑色裤子,黑色板鞋。
修长挺拔又充满力度。
他再次拿起了游戏机。
客人走之后,舒冬收拾好东西,拿着烟走到门外的老柳树旁,靠着墙点了支烟。
黑色的吊带和夏天很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夏天也很配。中分的黑色长发披在后背,两侧的散发也被别在耳后,很干净的一张脸。
手里夹着烟,飘渺缭绕,舒冬望着眼前的纹身店,从十五岁到现在,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四年。
舒冬低头,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慢慢燃着的烟,余光忽然掠过路沿上坐着的人,她淡淡扫了一眼,看清了是谁。
但当她准备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忽然看过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舒冬还是若无其事地偏了头。
只是,余光里那个身影却越来越近。
宋风放下游戏机,朝她慢慢走过来,嘴角竟然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十几米的距离,等舒冬缓过神,他已经在眼前了。
只剩半米,宋风又往前迈了一步,两个人之间,忽然只剩下微小的缝隙。
男生独有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舒冬皱了皱眉,整个人靠在墙上,抬头冷冷地看向他。
宋风浑然不觉,他笑着低头,目光玩味地掠过她的鼻子,脸颊,耳朵,在眼睛停留了片刻,接着移到嘴唇……
然后,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嘴唇柔软带着微凉的触感,任舒冬再冷漠还是错愕地抬眼,一秒,两秒,三秒……
指间烟蒂的温度越来越烫,好像要烫到手。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起身,而舒冬眼睛里最初的惊悸也消失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只抬头定定地望着他。
“舒服吗?”宋风笑着将她散落的一丝头发撩在耳后。
舒冬忽然笑了。
唇间的烟草味,分不清是谁的,她抽了口烟,缭绕飘渺的烟雾在两个人之间缠绕散去,舒冬抬手,将猩红的烟头抵在他胸前的黑t恤上。
空气中有隐隐的烧焦味,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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