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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决战结束后两天,八月初七,长江南岸的京口县。
于禁的两万人部队,经过两天一夜提醒吊胆的行军,人困马乏,神经紧张,一切状态都接近了临界点,才算是勉强行军到了京口。
赵云的五千铁骑,在外围逡巡骚扰,一旦于禁露出丝毫疲态和破绽,就会冲上来狠狠咬下一块肉来,给于禁造成不小的损失,随后在于禁组织起人海反击前,又轻易拉开距离。
不得不说,于禁带领大规模的步兵部队以战斗阵型警戒转移的本事,还是比去年覆灭的程普要强一点。
更重要的是,后来者可以吸取历史的教训。尤其是作为战将,还是有名将潜质那种,对于近年来的战例经验教训,都是特别擅长吸收的。
于禁知道程普是怎么完蛋的,也知道了赵云去年当阳之战新增添的威名。殷鉴不远,自然是处处提防,把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如何回避程普踩过的那些坑上。
可最后,历史会告诉他历史不会简单重复,但会换一点作料换一点包装,编剧后重演。他躲开了程普发掘过的那些坑,却躲不开其他还未引爆的坑。
赵云率领骑兵部队的战力之强,随机应变之犀利,可谓处处是战机。于禁不让他发挥的那些点,他绕开不发挥就是了,总能找到别的。
于禁的部队在这种消耗下,神经绷到了极限。赵云的每一次试探消耗,都会造成数百规模的直接伤亡,乃至更多的士兵一哄而散败逃,一路上于禁的部队几乎折损减员了四分之一,其中一大半都不是战死的,而是趁夜逃亡四散。
提心吊胆之下,部队最终来到江边,最后等来的却是全军心态士气的总崩溃
“说好的保持戒备赶到京口县,孙静就会拨给我们船只渡江的呢?”于禁看了金山渡以北江面上火焰滚滚的孙家战船残骸,绝望地呆若木鸡。
江面上,甘宁带着上万人的水军在那儿耀武扬威,到处沿江放火、扰乱敌军,顺便威慑施压。
难怪赵云不急着死战硬战歼灭他,而是这么好整以暇地慢慢跟着呢,原来赵云早就笃定他到了江边也跑不了。
后有赵云,前有甘宁,于禁驾驭部队的军纪再是严明,也拿这局面完全无解。他部队之前士气是比周瑜的部队还要高涨不少的。但那主要是因为他们是曹操的兵,觉得就算孙家彻底灭了,他们只要能过江就还有希望。
于禁的部队只是一时败仗,不是所服务的诸侯要整个覆灭。
赵云远远观察,敏锐地发现了于禁的部队心态和战意的变化,捕捉到了那一丝“全靠某个信念支撑着,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信念崩塌了”的心态爆炸。
赵云便趁着这个噩耗在于禁军中刚刚发酵传播之后,果断发起了全面进攻。
“各军不要慌乱!赵云只有五千骑,还不到我们三分之一!他敢孤军冲杀我们是可以顶住的!前军枪阵列阵,弓弩队摆鹤翼阵,临敌退到中军两翼!”
于禁还在那儿徒劳地指挥着,试图鼓舞士气,让士兵们意识到眼前这一战还有得打,光一个赵云并不足畏惧。
无奈,士兵彻底不关心这些了。于禁左支右拙抵挡了一个多时辰,他最后的主力全线崩溃。上万人的部队被分割包围、杀伤歼灭、降者无数。
于禁自己还抱有幻想,觉得能不能少量部队趁乱随便找个小船渡江,乱中逃命。
毕竟只要回到江北,他哪怕丢了部队,曹操也会因为罪不在他、如今危难之际将才难得,继续给他职务。
且战且退之下,于禁自然而然缓缓退到了金山洲之上,东西南三面都是浅滩淤泥,唯有北面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沙洲岛被长江江流所夹,才能勉强再稍作支撑。
金山洲南岸的长江江面很浅很窄,淤积严重,甘宁的战船只能沿着金山洲北侧的深水区航行,无法绕到南侧。
而赵云的骑兵部队也怕陷入淤泥,暂时不好徒涉或者游泳登陆。但谁都知道逃上金山洲是片绝地,迟早是个死。
金山洲这地方,大致后世镇江的润州区(不包括润州区南部那些山丘)历史上到了东晋年的时候,就有人在这个金山洲上修了寺庙,便是有名的金山寺。
这片地方一直到明朝末年,都还没有彻底淤积到跟南岸的陆地彻底连成一片——历史上郑成功反攻南京之战时,这还是一个江心岛,郑家的商队提前几年准备、在寺里偷偷藏了几十万石军粮,作为反清复明反攻南京的军需。
由此可见,这儿自古都是不深不浅,地形通过性比较恶心。
于禁在沙洲上设兵布防,刮地三尺想找船,可惜一无所获,勉强撑到天黑,也毫无办法摸黑渡江。
他身边的士兵只有几千人了,都是心腹嫡系,对曹操阵营最死忠的,不然也撑不到这时候。
于禁都没带军粮辎重,只好让士兵们直接找树枝柴火烧长江水喝,抓鱼和找芦蒿茭白等水生野菜充饥,估计也撑不了两天。
八月初八,于禁下令所有士兵趁着找柴的工夫一并砍伐树木竹子,拼凑绑扎一些木筏竹筏。他觉得等大风天彻底过去,哪怕做几条简易的船只,只要能挨过这短短四里宽的长江江面就行。
就算载不走太多人,只要把核心死忠的军官团渡走,大不了剩下的士兵允许他们投降赵云便是。
好在沙洲岛地形也确实暂时易守难攻,南岸的李素部队越聚越多,也没法一天之内就攻破金山洲。于禁一边砍树一边防守,总算是拖到了天色再次变暗。
于禁估计他的部队撑不过再一天的时间了,也怕夜长梦多,就带了几百人的心腹军官团队,坐着几十个当天随便刚扎的木筏竹筏,想熬过四里宽的江面。
可惜,作为北方人的于禁,还是低估了黑夜中驾驶木筏的难度。黑暗虽然可以让他们夺过甘宁的耳目,却也让他们自己操船时更加手忙脚乱。
划出去没一百丈,就有甘宁的巡逻福船战舰路过,让于禁的亲卫手忙脚乱,躲避之间发生了连环相撞,连于禁自己都被撞得失足落水,一如历史上他被关羽水淹七军时的窘迫。
一时间,长江江面上惨嚎连天,什么都顾不得了。
甘宁的巡逻舰队闻声包围过来,点起火把,成功捕获了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的于禁,兵不血刃。
听说抓到大鱼之后,甘宁的旗舰也急匆匆赶来。甘宁等不及两船靠拢,就直接像人猿泰山一样用挠钩绳索荡到抓住于禁的巡逻船上,直奔检查战俘。
甘宁拿铁戟拍拍于禁头盔脸颊,又架住他脖子,得意质问“这不是偏将军于禁么,啧啧,早知如此狼狈被擒,何不早降。”
历史上于禁在曹操麾下,是官渡之战后才升为偏将军,好歹算是个杂号将军了,摆脱了校尉级别。
不过这一世的曹操,身边人才凋零,所谓五子良将,眼下也就于禁、乐进地位最高,连李典都还太年轻,只好提前升官笼络。
所以,即使曹操没有挟到天子,他自己也才车骑将军,于禁乐进二人好歹还是混了个偏裨将军,只有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四人有资格混到四平四安级别。
此刻,于禁心如死灰,也颓废够了,长叹一声“你们不过仗着战船犀利,平定江左。我只要过了江,回到车骑将军治下,胜负尚未可知,自然心有不甘。”
甘宁得意大笑“真以为陆战朝廷王师就会怕你们不成?不过你没机会了,这条江,你过不了就是过不了。”
甘宁对于于禁的不甘,其实也有点理解,毕竟他跟周瑜不一样,他是过了江就有活路,不到长江心不死。
但人都要付出代价,赌了,那就是被擒了,而非投降,待遇要差很多,不能为朝廷所用,那就先关几年。
次日一早,于禁被擒的消息也传开了,甘宁把于禁绑在船头沿着金山洲航行,对着岸上喊话。
赵云的部队也终于从南岸徒涉攻上了沙洲岛,没有再遭到任何抵抗,最后的四千名铁杆死忠曹军士兵全部缴械投降。
此后两三天,从八月初八到初十,赵云甘宁配合,顺势扫荡战场周遭各县,把京口、毗陵等地都趁势收了,把包围建业城的外围包围圈做厚做扎实。
八月十一开始,李素的主力也赶到了战场,就开始正式准备建业攻城战。
建业城内还有一两万可战之兵,包括逃散回城的溃兵,以及成建制撤回去的贺齐所部。除此之外,还有不计算在这一两万之内的、临时拉来守城的民兵、农兵。
守城主将孙静,作为孙坚之弟,孙策孙权的叔父,肯定是不会投降的。李素派人劝说了一番无果,只好强攻。
考虑到建业城池确实坚固,算是天下五大坚城之一,哪怕有足够的杠杆配重式投石机,攻上一两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在历史上那些没有配重式投石机的朝代,建业或者说金陵这地方,攻城攻上两年的都屡见不鲜,只要防守方确实有心死守。现在改良武器,能缩短到两个月,已经是十倍的进步了。
李素见状,也意识到攻心更重要,哪怕孙静不死心,也要让城内守军和将领们动摇,不跟孙家人一条心。
而要攻心,最关键就是不能让他们看到希望,要让他们意识到没有后援会来救他们了,他们就是纯粹一座孤城,这样,大部分士兵也就没信心白白送命了。
李素决定把顾雍先派出去,在建业没拿下的情况下,就先把江东腹地全部招降了再说,到时候带着吴郡和会稽郡大族的代表到城下喊话,让城内相信吴越之地已经彻底归顺,自然军心涣散也懒得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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