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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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想什么呢？”

菲莉丝用指腹轻轻拭去爱人眼角突然滑落的一颗泪滴，温柔地环上他的脖颈，与卡尔额头相抵，嗓音轻颤：“我从未见你流过泪，哪怕你在温蒂女士墓前都没有……”

“我们都知道你长久的压力，但你怎么对自己如此吝啬，连流泪都只肯流一滴呢……？”

坚强者突然的眼泪，远比脆弱者的泪流面满更令人揪心。

见哥哥出神时情不自禁淌下的一颗泪，坐在二人之间的米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难过地闭上眼，紧紧环抱上哥哥的腰，聆听他心跳有力的余震。

哥哥突然这个样子，让米娅一颗心都为之提起——她把哥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从前孤苦的、如荒漠般寸草不生的心里因为卡尔·海勒的到来而万物复生，她成为米娅·海勒，成为他的至亲，于是她只跟随他的喜乐而喜乐。

米娅本可以选择在荫蔽下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可她分明是天才却为什么还要那般努力，如海绵一样汲取着、渴求着她能接触的一切知识来武装自己？若是寻求荣华富贵和权柄，明斯特的海勒家和沃尔登家根本不缺。

她啊，只是想替哥哥分担一些什么，哪怕能提前一天也好，不想要他太累了。

而现下，女孩用自己拥抱的力量无声告诉她最重要的人——不要难过，哥哥，不用怕。

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

额头的温度，腰间的拥抱，卡尔明明白白地接受到了她们由衷的念想。

“我不是在难过。”卡尔磁性的嗓音蕴着不言的深情，“我只是觉得好幸福。”

他回抱她们，海勒家三人相拥在柔软的沙发，壁炉的魂火奏起细小轻灵的噼啪声，时间温柔地拂过他们，缓缓流淌。

……

然而，平淡的日常却并未在卡尔身边停留太久，当他休息日过后，刚给来办公室的莉莉安和伊芙的假条签过字销假，近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福多思·摩尔便把他叫到了首席办公室。

随后，首席并未和卡尔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就示意他跟上，共同离开办公室。

是朝内廷禁区的方向。

不出所料，时隔多日后卡尔再次被带到了那求道者之门前，随即首席拿钥匙开门，这一次，卡尔几乎调动了全部五感，仿佛要把开门时的一切都刻进眼睛里。

熟悉的下行阶梯，一路无言，他们再次到达那收容苏尔遗骨的地下室，见到等候多时的看门人。卡尔注意到——帷幕依旧遮蔽了房间中央的区域，而这回他并未感受到亡灵的气息。

但苏尔遗骨就在那后面，卡尔又有了些许同样的心悸，却比上次好得多，至少心底那些疯狂的声音没有出现，情绪也稳定，而且没有头疼。

看来不激活遗骨和配套设施的情况下，靠近时状态还算良好，他体内沉眠的苏尔意识并不会在这时将执念投影给卡尔。

今天，看门人居然主动和卡尔颔首示意，他当然面子上也会过得去，摘下礼帽行了一礼。互相打过招呼，福多思·摩尔才向他说明来意。

“卡尔，上次的事情我都远程汇报给奎因主教了，可想而知，他把我好一顿臭骂，好在教区的配给没有因此减少。”摩尔首席笑了笑，“当然，没酿成更大的事故也多亏了你。”

“首席最近辛苦了。”

“我和主教如实说了我看到的一切，奎因主教很欣赏你的通灵术，要教区多培养你，不可吝啬，主教还说他本人也会帮助你的。”

卡尔心中无感，神情自若，无可挑剔地行了教会礼：“感谢摩尔首席在主教面前为我美言。”

“是你值得，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说出看到的东西罢了。”首席摆摆手，叹了口气，“想必你也注意到了，最近我忙得焦头烂额。”

“这么说……后续处理方案，有结果了？”

“对，毕竟仪式已经失败两次，问题大概率出在中枢遗骨上，而教区不能长时间只有你一个通灵师坐镇，那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教区，压力都太大了。”

首席招呼看门人搬了几个椅子过来，三人坐下后，他继续说道：“所以和奎因主教沟通了几次，教区高层又暗中开了几次会议……没有通知你参会是想等确定下来再由我直接和你说，你知道的，这种会议不开个几次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我想着就不用让你走这种流程了，你也能轻松几天等个结果。”

卡尔点点头，并未对没有受邀参会有什么不满，而是直接问道：“那摩尔首席，请问最后定下的结果是……？”

“自然是修复中枢遗骨可能存在的问题和隐患，目前全国范围内只有教廷炼金司和奎因主教有能力解决问题，但是教廷那边奎因主教抽不开身……”

摩尔首席直直地看着卡尔：“所以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有劳你跑一趟——请你护送中枢遗骨前往纽伦的教廷，当面交给奎因主教。”

卡尔是真的一瞬间愣神了。

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让他亲自带着苏尔遗骨送到纽伦教廷？？

随即而来的，是极其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情绪。

是，他能料想到处理方案的一部分，如果认定是遗骨出了问题，那肯定是要从遗骨本身入手解决，不然以后明斯特就再培养不出半个通灵师了，无论教区还是教廷都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那很明显，明斯特教区没有能力解决问题，所以自然是要交给“开发商”去进行“售后”——要么把遗骨送回去，要么让技术人员过来。

而那位通灵师主教奎因明显是解决问题的不二之选，而且研发出通灵师仪式的“技术部门”是教廷炼金司，想来修复遗骨还需要那边其他设备装置辅助，那产品出了问题肯定是要返厂的。

但卡尔没想到的是，居然让他亲自送。

让现任死眠之主去护送他最需要的东西——上任死眠之主的遗骨……

要知道他之前才刚决定静观其变，毕竟强行突破求道者之门风险不可控，可现在——教会居然主动请求他亲自带着遗骨离开求道者之门，前往远在南境的纽伦……

卡尔有点懵。

尽管愣神一瞬，但他依旧控制好了表情，和伊莉雅之前的欺骗练习也不是白费的。

而这愣神并没有逃过福多思·摩尔和看门人的眼睛，但是眼下的愣神和意外确实合理，倒不如说卡尔如果不显意外才不合理。

于是摩尔首席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卡尔，这也是奎因主教的意思，前段时间他来明斯特的行程被迫取消，但他一直很想和你认识一下，现在更是如此了，我想等你见到奎因主教后，他会尽可能帮你深化通灵术的造诣，这是全国多少通灵师都渴望的栽培。”

“哼。”

看门人轻哼一声，似乎对卡尔这么年轻就能得到奎因主教赏识，且亲自带队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而有点……嫉妒。

卡尔发现了对方这种小情绪，却也理解——想想也是，他只被称呼为“看门人”，连名字都被省略，除了知情人，教会大多数几乎不知道看门人的存在。何况也上了年纪，整日待在不见光明的地下守着遗骨，只有开启仪式时才能发光发热，他在教会的路已经走到头了。

而卡尔呢？

年轻英俊，小有家资，能力有目共睹，无论在教会还是在社会上都颇有声望，前途不可限量，哪怕现在超凡实力还不及看门人，但他才二十岁就已经是命格4了，这已是绝顶的天赋，想来看门人年轻时也没这么早就命格4。

所以，上次看门人对卡尔态度恶劣，闹不愉快，尽管有故意设计好打算让他背锅的“大方针策略”在，但处于他的私情，他也乐得给卡尔找不痛快，甘愿配合福多思·摩尔当那个恶人。

尤其是现在连奎因主教都发话赏识了，而看门人苦苦守着遗骨这么久，结果有了重要的护送任务、能接受教廷培养，却落到一个新来的身上。

难受死了。

但他一个看门人又能说什么？

哼一声罢了。

卡尔觉得现在的看门人，就有点像那种咬着手绢的怨妇，除了幽怨地瞪视自己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但卡尔本就没兴趣也懒得从看门人身上找什么优越感，无关紧要的人在卡尔心里的分量比路边的狗尾巴草重不到哪里去，何况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护送遗骨这件事上。

所以……不通知我参会，是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

他们也会担心我不答应。

呵，又来。

卡尔在心底嗤笑一声，始终没有回话，或许是察觉到他心中所虑，摩尔首席主动解释道：

“如你所见，卡尔，护送中枢遗骨的任务存在一定风险——你也见过上次遗骨暴动时的情景和后果了，别看现在遗骨还算平静，但谁都无法保证遗骨是否会在半路上突然再次暴动，到时候如果护送人员无法压制遗骨，那将造成比仪式失败更无法估量的损失。”

卡尔终于选择接话，平静地说道：“是的首席，可以预想——万一发生意外，届时会造成不可控的人员伤亡，更可能导致遗骨丢失。谁也担不起这个损失和责任。”

福多思·摩尔的神情有些欣慰，更多的却是罕见的尴尬，毕竟谁会听不懂卡尔最后一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