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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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返乡潮好像也因为天气的原因提前到来了，往年顾婷放寒假时，春运都还没开始，今年愣是抢了两天才买到票。

龙城回家的车次一天只有一趟，早上五点多发车，顾婷上车找到自己座位后赶紧侧躺下来闭目养神，她吃了颗晕车药但还是不舒服，要是能睡着路上会好受一点。

在服务区停靠时，顾婷正处于吐与不吐的边缘，兜里不停震动的手机无疑是将她的神经放在锯齿上凌迟。

她现在毫不怀疑男朋友这种生物就是一个牢笼，管天管地管空气。怪不得现在都流行网恋，因为一旦照进现实所有绮恋全部幻灭。

“你一早上打十八个电话，有病没有？”

“没......我就想问你到哪儿了？晕车难不难受？”

郭阳开口的气势直接跪了一半，直觉自己撞到枪口上了，虽然毫无头绪。

“之前我不说了，到家我会联系你的。还晕车难不难受？听见你电话铃声我就难受。”

眩晕让她双腿无力，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虚空，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我现在要去洗手间，你千万别再打电话给我了知道吗？我还有四小时就到家了。”

郭阳一句“等你电话”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嘟嘟声，独自望着手机界面出神，他有些懊恼，好像每次关心都不是时候。

顾婷真正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这趟车程耗光了她所有的精力，脱了外套直接就睡过去了。

等她记起郭阳这个人时，已是半夜，手机睡前被她调成静音模式，十几通电话一个没接着，微信更是狂轰滥炸。

顾婷懊恼的敲敲睡懵的脑壳，猜他这个点可能睡了，便发了条微信过去解释一下，没成想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顾婷，你要还在龙城这一顿打肯定跑不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电话没人接，微信没人回。”

“晕车太难受啦！胆汁都吐光了！我也不想的嘛！”

顾婷自知理亏，低下声来道歉，说：“睡到现在才醒，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生气啦！”

“呵……当初说要送你回去，你不肯。现在知道难受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你家？跟你爸妈提过我没有？”

“哎呀……提、提，今年肯定提。”

顾婷看他又要抓住这个问题不放，赶紧转移话题，问他调到供电局上班是怎么回事。

至于郭阳在意的问题，顾婷只是单纯的认为他们还没到那份上，但是到底什么样才算到份上，顾婷也不清楚！

学业、爱情、婚姻，人生就像一个格子连着一个格子，顾婷只想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太快或太慢都违背了她既定的步伐。

自从大姐出嫁以后，顾婷吃团圆饭总感觉少了什么，今年她们一家回来气氛果然与众不同，二老也早早就备了很多硬菜给儿女们解馋，连几十块一斤的大螃蟹都称上了。

到了晚上就是发压岁钱，看春晚，守岁三部曲，顾婷也把奖学金取了一些出来，给父母和外甥、外甥女都包了一个红包，希望他们来年身体健康。

仪式都结束后，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电视，主要是大姐和顾妈在唠嗑，其他人在边上搭腔。

快零点了，顾婷手机震个不停，郭阳更是烟花、鞭炮动图没停过，顾婷打算给他单独发一个零点祝福。

“户型？你们要买房子啦？”

顾婷和郭阳热火朝天聊着废话，恰巧耳朵带到了些学区、户型，便问了出来。

“嗯，这房子越来越贵，再不买就买不起了。”

“买就买吧！一直租房子也不是事，钱不够就多想想办法！”顾妈妈宽慰着大女儿，相比较男人，女人对家有着更深的渴望。

“这年头钱不好借啊！借给你们，一年两年还不上，人情就恼了！”

顾父一说完，几人都沉默了，只剩两孩子依旧无忧无虑的笑着，顾婷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深感自己无能为力。

“妈，你看能不能上舅舅家那头借一点，钱我们来还，利息也照给。”大姐顾华踌躇着说道。

顾婷知道她是实在凑不出来了，不然决计不会张这个口，谁都知道大舅母对钱看的比命还重。

“那这钱什么时候要啊？”

顾妈妈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但是顾婷知道这钱她妈妈是要去借了！

下半夜了，顾婷还能听到爸妈在讨论向那几家开口借钱合适。她静静听着，心想考研的事情这个时间段说出来肯定不合适，再等等吧。

一早顾婷便被激烈的打砸声惊醒，赶忙趿上棉鞋跑到厨房，地上一片碎瓷，父母两人也在对峙着，像极了发怒的公狮母狮。

顾婷站到两人中间以防冲突升级，这样的场景已经不常在家里出现了，但是那种心慌的感觉却记忆犹新。

“顾家富，你这个孬种，你不还我还。”

“你还？你拿什么还？她家买房子，我能借多少算多少，还摊我头上了不成？”顾爸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以此表达他的盛怒。

“借点贷款就把你吓死了，你这个穷鬼一辈子发不了财，孬种！”顾妈妈手指着对面鼻子骂道，隐约又有上前抓挠的倾向。

“够啦！大年初一吵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吵就能解决问题啦？”

拦腰抱住顾妈，顾婷使劲摁着人坐下，指使顾栋把顾父也拉出去，让两个人冷静冷静。

“你姐姐初中没钱上学，老师一遍遍打电话说不要学费去念书，这个老不死的不同意，让你姐姐十五岁就去打工了，毁了你姐姐一辈子。”

“现在好不容易要买房子，他又犯病了。今天这话撂在这儿了，大闺女这房子你借不借钱，轮不到你做主。”

昂着头朝外面喊叫，或许为自己，或许为儿女，顾妈妈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在顾婷怀里嚎啕大哭。

这么些年，顾婷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坚强，自立，隐忍，但没有学会安慰人。此时她只能一遍一遍抚摸着母亲的头发，希望给予她慰藉。

庆幸姐姐一家昨晚回去了，局面还可以收拾，重新做了早饭，招呼一家人过来吃饭。

饭间顾婷宣布，亲戚家能借多少算多少，不够就拿小额贷款补上。至于欠的钱，她马上就参加工作了，肯定会帮家里一起还。

做这个决定，顾婷意识到研究生是上不成了，但也没有多大伤感，能解决眼前的困境是首要的。

就在这一天，顾婷把责任从父母贫瘠的背上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