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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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在刘钧现场论证了一下有关拳头与石头的硬度关系之后，衙门里的这些人感觉刘钧说话特好听，特有说服力，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事情算是定下了，并且委派了表现特别突出的柴县尉，长期驻扎到青松山下，与我们遵纪守法的青松山的朋友，进行亲密而友好的合作。

打发了县衙的人离开，刘钧转身，看向这些围观的乡民，刚才在刘钧武力的压迫下，与县衙达成了一个不知道是否能真正实现的协议。

刘钧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真正想要让下面这些人得利，还要看实际的运作，还有这些人的积极性，也幸好最近几年红巾盗很少杀人，现在虽然有恶名，人们能说的，也不过是‘我父亲那会儿怎么怎么样’‘我小时候怎么怎么样’这样的论调。生活都不容易了，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去记仇。

“大家或许都听到过我，就算是没听过我的名字，城门口大概也见过我的画像，当然了，可能是画像上把我画的太白净，而我本人呢，太阳把皮肤都晒黑了，和画像上可能不是太像，毕竟几天前我还在地里干活呢。”

“我爹被抓了，什么罪名呢？贩卖私盐。大家都吃过咸菜，对吧，也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对吧。要说这事儿是县里王家的人做的，大家会信。要说是曹县尉干的，大家犹豫犹豫，或许也会相信。可我爹算哪根葱哪根蒜。”

刘钧的话引得围观的人中传来哄笑声。

“先不提为什么别的不抓，只抓我爹。单只是从律法上讲，他违反了律法，官府抓他，没有错。身为他的儿子，我要救他，也说不上错。但是无论是我入了红巾盗，还是劫牢狱，在律法上讲，都是大罪，但是大家看到了没有，刚才，我与县衙的各位大人进行了友好磋商，现在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抓我。”

“有人会说，是因为你能打。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能给他们带来钱，并且我能保护住自己的钱。”

“你以为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脑袋里整天想着什么，他们想的就是怎么获得更多的钱，怎么更稳定的获得钱。这些钱怎么来，从你们的身上夺来。”

“现在的问题是，那些大人物要的太多了，我每天从日出干到日落，最后竟然无法养活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们不为他干活，他自己就要饿死。无法解决的问题在于他们不会允许你脱离他们的掌控，他们会拿走你工作所创造的大部分价值，剩下的部分也仅仅只够你活着。而我们这些人，只要能活着，就像一群温顺的绵羊。”

刘钧突然没了兴致继续说下去，他们还真是一群羔羊，他的话他们能听进去几分，他或许能救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但救不了整个县，甚至连一个村或许都救不了。

刘钧的变化自然被围观的人看在眼里，他站起身，望着众人，脸上的神色渐渐被冷漠所覆盖。

“溺水的人只有伸出手，才有可能抓住救命的绳索，我或许会点功夫，或许能打一点，但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无法拯救所有人，但是，如果什么时候，大家感觉活不下去，或者想要改变目前的生活，去青松山吧，或许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能让你活得像一个人。”

离开的时候，罗通看着刘钧谄媚地笑，刘钧向他挥手告别，二人已经快走到城门的时候，身后传来巡检驱赶民众的声音。

“散了散了，没热闹可看，不要聚在县衙门口影响老爷们办公。”

这只本来要被刘钧拿来立威的鸡，早就躲在一旁，却没敢出来露头，此刻，刘钧走了，他才敢耀武扬威。

刘钧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搭理他，他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本来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武力，能够改变一些事情。但是今天，他说着说着，却感到了自己语言的苍白。

身旁的罗仇今天却不太高兴，他能理解刘钧话中关于人们为什么活得不好的剖析，他也很是敬佩刘钧想方设法希望能给那些贫民找些活路。

刘钧说，他要在今天演一场大戏，戏是演完了，却与罗仇心中的大场面完全不同，在他想象中的战斗、杀戮一件都没有发生。但他又做不到随意杀人，引起骚乱，最后把刘钧拖进旋涡当中。

刘钧似乎是明白他的心意，笑了笑：“罗大哥，你‘赤练手’的名号，是不是就因为你这功夫运功的时候，双手血红而得名？”

罗仇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人，因为功夫显露的表象而认为你练的是一门需要杀人练功的邪功？”

这下罗仇真的惊讶了。因为他的这门功法不仅显露的表象有些邪门，击中人之后就在一两分钟之内，人就会出现头脑眩晕，四肢无力，肿胀的现象，就像是中了毒一样。他可以确定自己练功从来不用毒，更不要说是人了。

“大多数人都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表象，却不愿意思考他背后的东西，就比如你的‘赤练手’，又或者你破家灭门的大仇。”

“那你说，我报仇还错了吗？”罗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报仇当然没有错，我只是不理解，这么久了，你为什么没报仇。如果我感觉我每天醒来想到的都是家里的惨事，那我早就拿着刀去找当初动手的人了，杀完了再去想想背后是谁指挥的，也一并杀了。你杀完了吗？”

“我……我没杀完。”罗仇看着自己眼前的双手，似乎看到了无数死在掌下的人。

刘钧眯了眯眼睛，却没再说话，说的多了引人反感。

在刘钧看来，当你决心要报仇的时候，找准目标，不用去思考什么对与错，拼了命的去杀就是了，如果到时候被人杀了，也别抱怨。而像罗仇这样，连自己的仇人都认不清，只是因为官府中某些人的作为，而把仇恨面扩大到所有的官府中人身上。这样的迁怒行为让他不再是一个复仇者，而只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人们对复仇者可能还会有恻隐之心，但是对嗜血的野兽只能是一棍子打死，刘钧也只是普通人。

“大侠！等等~”

大侠？刘钧顿时警觉起来，如果真有什么过路的大侠，自己还是躲起来的好。

四周张望，却只见城门处跑出几个人，看见刘钧二人，还未走远，快步追了过来。

刘钧这才反应过来，‘大侠’叫的是自己，他可从来不敢认为自己的行为可以被称之为侠，无论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还是次一等的‘轻财任侠，行侠仗义。’刘钧都感觉受之有愧，只是跑过来的几个人却不这么认为。

几人看身上的衣着，都不是什么贫民，至少也都是家中有生意，吃穿不愁的那种。

“大侠，带我们一块儿上山吧，以后带我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看着刘钧，眼中满是殷切。其他几个少年没吭声，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同样的期望。

刘钧听出来，这就是墙后面给自己提供凳子的那个少年，脸上露出笑容，似乎想到自己曾经同样无忧无虑的时代。其实刘钧和这几个少年差不多的年龄，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刘钧皮肤黑，加上神态行事不似同龄人，人们总会忽略他的年龄，面对他的时候总会感觉，这是一个可以为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

看到城门尉在不远处张望，刘钧招了招手，他立刻殷勤的跑了过来，城中发生的事情，他当时也去凑热闹了，眼看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子，把县衙里那些大人的面子打的满地都是。

刘钧指了指几个少年：“把他们几个提溜回去，带到他们父母的面前，等他们享受过父母的关爱，如果还想去青松山的话，给他们指路。”

旁边再次响起熟悉的猪叫声，众人望去，却见柴县尉一脸自然的走了过来：“我带他们去见家长吧，反正县里让我长期驻扎在青松山，如果真有想去青松山的人，我带他们一道儿。”

“柴县尉，我们似乎还是有仇的吧。”刘钧语气淡淡的。

其余几人立马就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只有柴县尉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兄弟说哪里话，之前是闹了点矛盾，但那又不是什么死仇，那不是都过去了吗，今后只要我跟着刘兄弟的步子走，刘兄弟绝不会舍得对我下手。”

刘钧看着柴县尉，忽然笑了出来：“果然，没有一个人是傻子，我们不过相处了几个小时，你就摸透了我的性子。只是我虽不会怪罪你，但我父亲因为你被抽了一顿棍子，现在还在床上趴着，我母亲被逼的离家远遁，以他们两个的性子，以后有你好看的。”

柴县尉同样笑眯眯的：“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以为我这个县尉是靠功劳上来的吗，还不是靠着我这张嘴。”

刘钧无言，对着柴县尉和城门尉拱了拱手，拉了拉依旧神思不属的罗仇，大步向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