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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李荫回到房间,拿着书坐在案前,心却静不下来。

短短一天,内卫、梁王兄弟都让她应对不暇。

别看她早上耍尽了威风,其实心里也没有十足把握,而且她觉得这一架打地是莫名其妙的。

虽说吴士权英雄迟暮,已经很少管府中之事了。但圣人生性多疑,本来对梁王一脉就没什么好脸色,所以就算吴指挥告老还乡,也断不会把内卫交给元焕才。这一点他再傻都看得出来吧?那他到底为什么要针对她呢?世子的态度又为什么完全不一样呢?

李荫觉得自己的脑子不来就不太好使,考虑这些问题实在是太为难她了......

这时李荫又想起了元翊的话,如果是他碰到这些事会怎么做?

她想见见元翊,好像只要能见到他,这些问题就会有答案。

不行,不行。怎么还能事事赖着他呢?

李荫使劲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脑子里的想法甩出去。

她抓来纸笔,胡乱磨了几下墨,然后刷刷几笔——“戍卫营中郎将”几个字飘逸地留在了纸上。

这是人生信条,毕生所求,万不能忘。但要是她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就是痴人说梦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值得努力的目标吗?

李荫想了一会儿,居然发现,就算不想让元翊帮忙,她还是想见他!

于是又提笔写下一点,一横,一点,一点,一横。

只是这次她写得有几分迟疑,端起纸来瞧瞧,不够好看。

再写一遍。

还是不够好看。

姑且就这样吧!

她蘸了蘸墨水,正准备写下一笔,小白的脑袋突然从背后冒出来。

“姐姐你写好几个‘立’字干什么?”

李荫慌乱地把手摁在了未干的字上,发现是小白后,又一寸寸移开......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李荫的心砰砰直跳。

“‘立’嘛......有独立,匡正之意。女子不仅要贵在自立,而且......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李荫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看着小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松了口气,转而看到她手里攥着东西便问道,“你手上的是什么啊?”

“这是我刚绣的......”

小白打开了一方手绢,上面是一只黄鸟和半朵还未绣完的牡丹。

“真像啊!”李荫咋舌惊叹,她看了看案上那张满是墨迹的纸,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绣个东西?”

“姐姐要是喜欢,这个手帕我今晚绣完就送你。”

“我不要手帕。”李荫踌躇着,“我......想要个荷包。”

“好呀,你要绣什么图样?”

李荫想了一会儿,“鸳鸯怎么样?不行不行,俗气!并蒂莲?睡莲?要不你帮我绣两朵莲花上去吧?”

“鸳鸯?”小白扑到李荫肩上,嘴凑到她耳旁悄声问道,“你以前从来没带过荷包这种东西,这次也不是你自己要吧?要送给谁啊?”

“你沉死了,你下去!”

李荫推了她两下,没推下去,于是背过手开始挠她痒痒。小白笑地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抱着李荫不撒手。

“你告诉我,告诉我!不然不给你绣了!”

李荫无奈指了指自己写的几个大字。

“给他。”

在李荫和小白嬉笑打闹的时候,庆安殿内,十几个小宦官围着元谡肃跪成一圈,手中捧着一个个铜匣,里面装的是各色颜料。

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只有笔扫过纸面的沙沙声格外突兀。

“靛青。”

皇帝一喊,其中一个宦官像是被解开了定身咒,用膝盖往前挪了几寸,跪在案前,恭恭敬敬地将手中匣子举到齐眉处,以方便皇帝蘸取靛青色。

但元谡突然想起了什么,并没有提笔取色,而是问起了一旁的王大监:“听说李荫那丫头把梁王的儿子揍了一顿?”

“啊......是啊,但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吴指挥也都训斥过他俩了......”

“哼,打得好!打地是真好!”元谡似乎很高兴,“那蠢蛋居然连个小丫头都打不过,你说朕要是告诉了梁王,是不是能活活气死他?”

“陛下......这话可不兴说呀......”王大监诚惶诚恐地,从那小宦官手里接过了颜料递给皇帝,“陛下请。”

元谡端详着他的画作,却迟迟下不去笔,转而问那刚把手放下来的小宦官。

“你觉得此画如何?”

“陛下所画,山水之俊逸,人物之灵动,设色之和谐,古往今来鲜有人能出其右啊!”他接收到了王大监的眼色,大肆赞美道。

“是吗?那你可知画中人是谁?”

“自然是圣人缅怀先皇后,情至深处才有此佳作。”

元谡很满意这个答案,却还是说:“可朕怎么觉得越总有哪里不像呢?”

小宦官的头埋地更低了,“陛下的画虽精妙,但画毕竟不能言语,是远不可及先皇后在世时的风采。”

元谡哈哈一笑,抛了画笔,吩咐他们将画挂在了屋内最显眼处。

此时,有人匆匆前来通报,说是符国师来了。

“他怎么又来了?”元谡极度不耐烦地说道,“朕一会儿还得去贵妃那呢。”

“陛下,国师说有要事禀告。”

元谡的内心经历了一次撕裂的痛苦,然后他愤愤地踹了王大监一脚,“那还不快传!”

符清身穿一件纯黑色的长袍斗篷而来,像门外的夜色将触手伸入了庆安殿。

“臣符清参见陛下。”

“国师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朕的仙丹炼好了吗?”元谡问道。

“回陛下,还需一两日。”

“那你来干嘛?”

“臣是为京中秘术师而来,陛下可有消息了?”

“国师也太心急了,京都城百万人口,要找几个人哪能有这么快?”元谡颇为不满地说道。

“陛下,不是臣心急。而是据臣推算,入京的秘术师里至少有一人修习的是中古南巫秘术。这可不是那些晚宴上表演的小把戏,放他在京城多一日,危险便多一分!”

“那国师想怎么办?”

“臣肯请陛下让戍星阁的人协助调查,若是抓捕时那贼人用秘术反抗,我们也能多些胜算。”

“国师啊,国师。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元谡不耐烦地抬了下眼皮子,“先皇立下的规矩,墨教永不得干政。现在你要朕为了几个逃籍浪人,坏了祖宗规矩?”

“陛下,不是臣耸人听闻,那南巫秘术师是所以秘术中最强悍的一支......”

“好了,好了。朕都已经让内卫去察了,不日就会有结果的,国师耐心等待即可。”

“陛下,臣还是觉得......”

“符清,你是不是忘了先皇让墨教重掌戍星阁是为了什么啊?是为了破解谶语!是为了给朕炼丹!”元谡话说地很慢,但每个字都饱含着怒意,像是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你要是真有意帮忙,就回去多研究研究,能不能造个寻龙尺之类的,告诉朕那个秘术师到底在哪!否则就少来烦朕!”

“天色已晚,王德,送国师回去吧。”元谡说罢,怒气冲冲离开了庆安殿。

符清左右不了皇帝的决定,满心无奈转化为嘴角一丝冷笑。

元谡不知南巫秘术师的力量,他可是清楚地很。

他的师兄,前任国师祁天衡,便是南巫中的翘楚,别说杀几个人,就算要毁了这京都城也不在话下。

但该说的都说了,皇帝不听,他也不屑再多费口舌。符清从来没有什么忧国忧民的觉悟,领多少皇粮办多少事,除此之外,京都就算毁了又与他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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