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此乐只应天上有 九十八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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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除却对师尊知根知底的李清朗，所有人都对突然出现的九绝道人表现出了最为强烈的恐惧！

一个近乎元婴中期的妖族，竟然在其手上过不了一个弹指？！

贺素欣已经被这犹如天威的手段震惊到无法出声，呆立一旁。烈成沃等人更是心神皆惧，不敢有丝毫异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的举动就会招引杀身之祸。

“多谢师尊！”

李清朗收起那道烈蜥模样的火红元婴，恭敬地拜谢。

“你觉得这次行动做得如何？”

九绝道人收回目光，看向那些在他眼中连蝼蚁都算不上的几个妖族金丹，再然后则下方不远处的那片被术法余波损毁大半的烈蜥部落。

李清朗沉默片刻，来到师尊身边轻声开口，“不知道。”

事到如今，已经用不着他多做什么。如果说九绝道人在此，自己还能受到什么威胁，虚虚天下的设定就崩盘了。当然，若是那古怪黑雾再现，自己也有制胜之物。

九绝道人神色诧异地看向这个弟子，露出一抹无奈苦笑。

“其实这次的行动，总体还不错。前期的探查也好，后面的调虎离山也好，都是很完美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设计退路。”

停顿了一下，这位历经无数风霜的道人这才缓缓开口。

“我辈修行中人，敢于敌斗，敢与天地斗。一入寇巢，不觉生死。这是极好的！

但若真死了，那也就是死了。一切大道一切愿景，皆空。”

李清朗点头称是，“弟子知道了。”

为什么自己这么自信？因为自己可是主角的身份！为什么自己会深陷险境？因为自己并不完全是主角，经历的这一剧情也不在预料。

总的来说，无非就是对方为何能知晓自己方位？

既然师尊到场，他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无非是启南那边早有预料，甚至很有可能在这烈蜥部落之中就藏着一尊精通推演的妖族！

伸手一招，在那烈蜥部落一处不起眼的屋舍中顿时有个神色惊慌的汉子被牵引出来。

李清朗在察觉他身上的元婴气息之后，便瞬间明了：面前这个人，恐怕就是专门针对御南城此次救援任务而来的推演人！

只是九绝道人没有说话，再一招手，那汉子在惊呼声中顿时血肉崩溃，只留下一缕魂魄。

手中掐动古老印诀，那魂魄顿时分散成千丝万缕，不断地排列组合，俨然成为一座小星象图。

光阴流转，星芒或明或暗，很快便散作一阵烟雾。

九绝道人收起推演，在他感知中那道气息绵延极远、牵扯极多。甚至不局限在龙道洲，还有在雍洲甚至更远的地方！

“不过此事也怪不得你，是有人在针对你布下的局。”

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子，他又问道，“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吗？”

李清朗脸色微变，只是点头道，“断绝后根！”

师徒二人的对话根本没有隐藏，于是听到这句话的烈成沃四人直接冷汗如瀑，心底升起强烈的求生欲。但在那个灰袍道人的威压之下，他们根本不能移动半分。

“去吧，割下他们的头颅。”

九绝道人淡淡开口，只是见弟子久久不曾行动，便又睁眼看去。

“不忍心？没杀过人？”

李清朗摇摇头，手中剑光一闪便将烈成沃等人的头颅割下，灵魂搅碎。将四枚品轶一般的金丹收入囊中，这才轻声问道。

“全部吗？”

“自己都说了断绝后根，你觉得呢？”

面对师尊的反问，李清朗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在这世界生活了那么久，可他本质上仍是一个现代人！

如果有人想对他不利，对他动手，他丝毫不会留情。可如今是让他屠戮整个部落，那可是千口人不止！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要学会适应环境，它不会去因你改变的。”

说着，九绝道人直接挥袖甩出一道术法，将下方部落的某块区域的房子尽数掀开。

而在那数丈深的地底，是累累白骨！不只是人族，还有各个其他的种族！这些白骨无一不是他们残害甚至吃掉的人，但是他们仍在想尽办法的利用剩下的资源。

有些种族的部分骨头成紫色，那是常年毒液浸染形成。他们便用这些制作毒药。有些骨头坚硬，便炼作法器。甚至最普通的白骨，不是被磨成装饰物，就是制成骨粉用以修炼某些禁术。

“孩子，要相信自己。生活在变，我们不是，我们只能说成长。幼年、少年、青年、中年、壮年、老年，每一个阶段的自己都一直存在，否则你以为心声是在同谁说话？”

李清朗蓦然顿悟，神情激动的看向自己的师尊，可后者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有事追寻，处理好这里的事便北归吧！”

躬身拜下，久久不曾起身，李清朗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暴露，也知道为什么九绝道人一路跟随。

一切都是为了那条孽龙！

修为激荡，他此刻身体之中的灵力正在极速攀升，甚至有一举突破至金丹后期的迹象！

“绝后！”

冷声低语，他瞬间犹如离弦之箭冲向下方的烈蜥部落。

没有金丹守护的南山部对于李清朗来说，根本就没有丝毫威胁。所以屠杀结束的很快，但有一个例外。

孩子不杀！

任那些烈蜥族的幼年或哭泣、或麻木、或冷眼，李清朗都熟视无睹，只是一次次挥动着手中长剑，横扫一切敌人。

而上方的贺素欣，就一直静静的看着下方浑身气质陡然变化的青年。如果说之前给她的印象是俊俏且温和多智，那么此刻她的脑海中便只有一个杀伐无情的念头。

他的眼睛里面不含一丝情感，就像是一台机器，任何会阻止正常运行的破坏因子都要被剔除！

鲜血四溅，甚至可以说是如溪水蔓延冲洗整座部落。而身上如被浸泡过的李清朗却没有任何反应，就算是溅入眼中，他也就只是机械地一剑扫过。

而他的修为也在这样的屠杀中越发凝实，如潮水叠加，一波高过一波，很快就到达了金丹后期的门槛处！

屠杀停止，李清朗默默的走过整座部落，来到门口坐下。看着那倒塌的三根旗杆，想要擦拭绝念沾染的鲜血，可却发现剑身没有丝毫血迹。

于是他就只能静静地看着。

“搜刮战场总会吧？”

悄声到来的贺素欣原想安慰一下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李清朗，没想到后者却先开口说话了。

“会。”

“搜刮战场，我六你四。快去吧，我们差不多得走了。”

李清朗横剑在膝，然后又朝着远处招了招手。那儿，是小利和小番的藏身所在。

两人似乎打定注意要装死，尤其是小利，更是紧紧攥着表弟的手，不敢让他起身。

可结果小番还是站起来，深吸口气目光坚定的迈动步子。

小利紧跟其后，疯狂拉扯表弟的袖子，让他不要多嘴。万一激怒了这个杀神，咱俩原本是只可放可不放的小蚂蚁，到时候就只能等死了。

“你要杀我们吗？”

可等到正主面前，小番还是直不隆咚的问出这个问题。

就在小利闭目等死的时候，李清朗却反问道，“你想杀了我报仇吗？”

右手轻轻抚过剑身，他并不想杀了这两个还挺有意思的家伙，尤其是他们还想去北方生活。可如果他们对于今天的事而对自己有恨，那么就只能斩草除根！

毕竟他俩可不是烈蜥幼年能比的。

“不会。”

小番坚定的回答道。

“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觉得烈蜥部落对我很好。其次，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李清朗自嘲似的笑笑，仰头叹息一声，“你就这么肯定？”

“直觉！”

小番点点头，很认真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愿意和我去御南城吗？到了那往北去哪都随意。”

真到了要抉择的时候，小番却仍是把目光看向了表哥。

小利也是叹息一声，轻轻拍打他的脑袋，“傻瓜，当然愿意啊！”

既然如此，李清朗也就不再多说，静静等待搜刮完毕的贺素欣回来。想到这里，他又想将小幽取出，毕竟有这个家伙在，找到宝物存放的地方肯定不成问题。

可想到自己满身血污，部落内更是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一片，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幽还是太小，就不让他受这些刺激了。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贺素欣就已经满载而归。对于在启南地域生活了数年的她，做起这些事来简直熟门熟路。尤其是当好友穆江惨死此处，对于里面那些恶心残忍的景象，她便再没有丝毫感觉。

“你还好吧？”

目光扫过那两个小妖，贺素欣没有多说什么。之前便看到他们一同聊着去往大门，想必是以前有什么关系罢。

“霍怀呢？”

李清朗收起长剑，撤去封闭部落的禁制后，随手搓动火焰丢入其中，顿时火海升腾，烈焰冲天。

有些侥幸得生的孩子看见火焰，连忙往外面跑去；有些，则是呆坐原地，傻傻地看着瞬间面目全非的部落。

他们是生是死，已经远去的李清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至于以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个烈蜥部落的孩子跑来刺杀自己，说要报仇，他更不在乎！

换了世界，换了活法。

我少年不死，只是颓然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