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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来内侍,朱雄英吩咐内侍端上一个超级大的泡脚的木盆。
木盆中放着艾草等中药,水雾氤氲,一老一中一少,温馨地围坐在这硕大木盆边,一边闲聊一边泡脚。
三人都是一脸享受。
“爹,文化人的事,怎么能说是抢呢?”
朱雄英从旁边桌上拿起一颗核桃丢起,抛在空中落入嘴里,他拍了拍手,咀嚼了两口,侧头认真道:“如今我大明宝钞贬值厉害,物价上涨,金银贵而宝钞贱,所以咱们要放开工商业,鼓励经商,不收税甚至免税,一来经商需要大量现钱流通,二来,咱也能趁机推进大明皇家银行。”
“咱们的‘皇私合营’商铺,要多多的发展,大大的鼓励经商赚钱,同时少发大明宝钞,多发铜钱和银钱,小钱用铜钱,中钱用银钱,大钱便用金钱和宝钞,工商业越发达,商人赚的钱越多,他们需要的宝钞就越多,如此一来,我大明宝钞便能逐步升值。”
“铜钱银钱,拿取不便,宝钞存取方便,再加上有皇家银行做担保,宝钞必可大行于世。”
“到那时,我们将驿站和银行挂钩,搞出大明皇家银行,既存银钱,又能通过官驿邮寄物品,各地商贾,移民,皆可凭借银行存票在大明各地驿站中的皇家银行支取银钱,皇家银行再收取存取保管费用,此钱一可以养活驿站驿卒增加财税,二能疏通商路,扩大内需。”
“我皇明不需与民争利,民众自己会将银钱放在咱们兜里。”
“秒啊!”
朱标眼睛一亮。
但是下一秒他就因为过于激动,导致脚深入了热水里,烫的哎哟哎哟狼狈叫唤,他伸手扶着两边,以脚踩着脚盆边缘,叹气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就更忙了。”
言语中,倒有几分埋怨。
朱元璋白他一眼,咧嘴笑道:“咋的,标儿,可是埋怨咱?”
朱标侧过头道:“儿臣不敢,不过雄英说的有道理,咱虽然精力充沛,难免后世有不勤政的帝王,如今我大明虽名义上无丞相,实则是咱把丞相的活儿都做了,六部官员,也并未比之前高效。”
“这话很对,孙儿认为,丞相还是有必要存在的。”
“就譬如说这移民之事,广东广西,山西湖北各地移民,都在骂咱,但这事儿实际上是李韩公提议出来的,与咱皇家何干?”
“皇爷爷,咱朱明皇氏,是白替他李韩公挨了天下人的骂!”
朱元璋哪还不明白朱雄英话中言语,狭长眼眸眯起,嘴角勾起笑道:“倒也有几分真理。”
朱标看向自己儿子,表情复杂,雄英此子,从何处学来这心思。
朱雄英趁势打铁:“皇爷爷您和爹,主要得抓大放小,多立耳目,让咱皇家的耳目遍布天下,就先从皇家银行开始,这大明皇家银行,必得用我朱明宗室人员,日后不管官吏俸禄还是朝廷拨款赈灾,都从大明皇家银行去支取,不出五年,各地经济命脉咸扼其手,咱只要牢牢抓着驿站银行,不怕地方官儿们不干活。”
“回头商品流通放开,百姓流通,不需黄策路引,商人们自然会将粮食这些运送到最赚钱的地方,比如九边军屯,到那时候,咱们直接给卫所将官发宝钞银钱,自己去驿站银行支取,就地买粮,能省不少力。”
“就说四叔在北平需要大量粮秣这事儿,咱只要将北平收购粮草的价格提高一些,商人算一笔账,海运淞沪出发,到北平有的赚,就不愁没有商贾去做,他们到了北平,咱结算给他们大明宝钞,任由他们在北方各地消费经商购买货物,一年少说能为大明皇家银行赚来上千万两银钱。”
朱标宽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
因为如今大明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七八百万两白银,若说开钱庄银行能带来上千万两白银,朱标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他出生在太平商人陈迪府上,知晓商人多有银钱,略一思索,就觉得朱雄英说的很对,而且可能最后皇明能赚的钱比这还多。
朱元璋点了点头。
“那你所说的国债券之事?”
朱雄英伸了个懒腰,将两手放在板凳上,眯着眼道:“皇爷爷,爹,这驿站银行,和国债券,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咱开驿站银行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给大明增加收入,集中银钱办大事,国债券就是如此,咱皇明如今的有钱人,无外乎商贾,勋贵,耕读世家,还有寺庙佛头和尚。”
“开银行,那需要的不是金山银山,需要的金河银水,每日里现金支取,似长江浪涌,似黄河奔腾,咱得想办法把商贾,勋贵,士绅和佛头们都团结起来,为我大明流汗流血的将士们做点小小贡献!”
“这国债券,咱要给利息,譬如说第一期,咱放三年的短期国债,您先让勋贵们‘主动’购买,千万得以理服人,不可用强。”
“另外,就是着锦衣卫拿着名册,专门找那些名商大贾,千年古刹佛头主持卖国债,还有这个各地的游商坐商什么的,都组织起来,既宣传皇家银行好处,又推销国债,一期国债可以分为北伐债和移民债两种,以大明皇家银行做担保,若是还不起,就抵押山林,盐场,铁矿开发权,商人逐利,只要不傻,都能看出这买卖稳赚不赔。”
“跟商贾讲完了道理,就是各地放高利贷的乡绅,咱皇明也承认前元时地主乡绅放出去的利市,所以他们不得支持我皇明?它搞高利贷必有大量银钱,这类要让锦衣卫重点关注,好好讲道理,以理服人。”
“我听周大伴说,北方陕甘和燕晋的商贾驼马队,许多是勋贵和南方文党资助,这帮人都富得流油,和胡惟庸一样,靠着和倭商西番贸易赚的盆满钵满,皇爷爷您就盯着这帮人下手,在北方和海上有买卖的必须得多买点,不买就好生讲道理,他若不讲道理,那咱们就耍流氓。”
朱标笑着问道:“如果他们也耍流氓呢?”
朱元璋和朱标都是当世顶尖的聪明人,朱雄英话语无需多说,他们早已明白。
朱雄英又伸了个懒腰,将小脚丫子愉快地在洗脚盆中翻滚:“他若耍流氓,咱们就跟他们讲道理,我皇明向来以理服人。”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朱雄英撇嘴道:“另外就是咱皇明的两京轮戍,皇爷爷您怎么看?”
方才还轻松的气氛顿时凝重几分,朱元璋狭长眼睛眯起,看了朱标一眼,道:“咱倒是觉得可行,但你爹心慈手软,对勋贵下不了重手,若此时推进两京轮戍,皇明恐有分裂之嫌,南方富庶,北方贫瘠,且我皇明官吏多为南人,若北京从开封移镇北平,天子和太子一人坐镇一京,对收复北方确是有利,但应天旧人肯定不满,若天子殡天,则权柄旁移,太子就十分危险,同理,扶持太子之人也会想方设法让天子释权……”
“迁都之事,咱觉得少说得等我皇明三五计划完成,一五保民生,二五搞经济,三五抓军事,云贵川卫所稳固,北方对残元形成碾压之势,经济上将北元命脉遏控,且大明官将多为朱明宗室把握,此事方可斟酌。”
朱标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提的抓大放小,广立耳目一事,却也有用。”
“咱准备按你提议,改夜不收为军情司,专由曹国公李文忠指挥抓军情谍报,锦衣卫新设国安司,专办诸官百民之事,若有空了,咱也去大明各处走走,看看咱大明大好河山,看看咱大明黎民百姓,看看咱大明那些百战老兵……”
朱雄英心中一动,咧嘴笑道:“皇爷爷,您和爹都如此辛苦,咱也想为皇明出份力,这国安司的鹰信,能否让孙儿我看看?”
“别的不说,好歹在鱼鳞册上给咱大明的老卒留三分养老田……”
……
洪武十五年六月后,大明朝堂的改变尤为重大。
首先是天子朱元璋恢复丞相制,将李善长恢复为左丞相,总理大明中书省,主管文事,而曹国公李文忠主管大都督府,统领兵事。
一时间李善长声势更隆。
李善长家族更是满门升天,个个都得重用,生意买卖做的越来越大,囤的良田越来越多。
但这同样也带来了一些其他隐患。
人人都骂李善长,人人都恨李善长。
一是这盈田司的各地粮长,二是各地移民,三是均田土改的各地生员,四是被迫购买国债的大明商贾,是恨不得把李善长食其肉侵其骨,就连各地的寺庙佛头都暗骂李善长。
不过这一切和大明靖海侯吴忠,还有大明航海侯张赫无关,他二人近日被召集前来东宫,接受大明国安司国安使接见。
对于这个神秘的“国安使”,大明朝堂都是一头雾水。
只知他乃是朱明皇族之人,姓朱名不败,学究天人。
可惜他因为泄露天机,浑身长毛红毛,晚年不详。
如今他不已真面目示人,常使自己入室弟子,大明皇长孙朱雄英接见众臣。
此刻,大明靖海侯吴忠正端坐在小院儿内正襟危坐,他乃是大明初代靖海侯吴祯之子,承袭靖海侯,作为大明海军初代海军战神之一,他父亲靖海侯吴祯多次在琉球和福建广东迎击倭寇海盗,为大明护卫万里海疆,立下赫赫战功。
而他前面的航海侯张赫,则是和他父亲吴祯齐名的大明初代海军猛将,多次迎击倭寇,斩获无数,并且屡次押船运送辽东粮草。
吴忠额头上已经出了汗水,他才承袭爵位不久,而且当年胡惟庸势大时,他瞒着家父,跟胡惟庸做了不少海商买卖,赚了不少银钱,这段时间大明皇家银行发国债,没少往他家跑,他望着和东莞伯何真相谈甚欢的皇长孙朱雄英,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水,低声询问航海侯张赫:“世伯可知,敢问皇孙此次代表那国安使朱不败前辈唤我等过来,是为了何事?”
不同于吴忠的紧张,航海侯张赫倒是老神在在,他眼眸犀利,精光闪烁,虽然也已有白发,但腰杆笔直,常年在海上行船的他黑瘦精干,闻言眸子瞟了吴忠一眼,淡笑道:“靖海侯可是内急?”
吴忠苦着脸,带着哭腔低头小声道:“世伯勿要玩笑,小侄着实是紧张,您知道,我吴家世代在海上讨生活,小侄承袭爵位之前,着实做了几件混吝恶事,如今被国安使约谈,心中,着实慌张。”
张赫笑呵呵地抚了抚胡须,瞟了一眼那边的何真和朱雄英,问道:“可识得东莞伯何真?”
吴忠脑袋连点。
张赫轻轻摇头,道:“东莞伯素来廉政,且文武双全,有治国安民之才,与宋濂,还有皇孙殿下那伴读方孝孺多有文交,当年东莞伯独摄岭南,我皇明收福建江西时,有人劝他效赵佗行南帝故事,他却立斩劝者,何也?”
吴忠眸子一亮。
是啊,东莞伯何真当年可是两广岭南军阀,识大势有大才,如今虽老迈,但颇得圣眷,他儿子何贵随侍东宫,曾任北城兵马指挥,乃是太子朱标亲信。
皇明大军伐云南,东莞伯何真带着儿子何贵沿途筹措水军,置办粮草后勤,又立新功,是今年回来报捷的大臣之一,又立新功,他侄子何弼,何润,何敬,都赐百户军校,算是如今朝中最得宠的新贵军勋。
自己和航海侯张赫,还有东莞伯何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懂海战水军,善筹措粮草,可调集海军大船。
“您的意思是?”
张赫笑呵呵地又抚了抚胡须,眯眼道:“你以为圣上不知你吴家和胡惟庸那些龌龊?若是想收拾你,何须这国安司,只需锦衣卫几个千户,就可将你拿下抄家,你们吴家的金银财货,全都换成宝钞存进大明皇家银行了吧?”
吴忠抓了抓脑袋,苦涩道:“是啊,这国安使朱不败,真是神人也,他创出这驿站银行制度,使得咱家丁兵将,身家财货田契房本悉存其中,若是生了叛心,怕只能光溜溜的去船上吹西北风……”
说完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连忙捂着嘴。
“是啊,此等天人,世所罕见。”
“要不怎么晚年不详,浑身长红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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