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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丝虽蓬乱,却不懒散。
脸颊上冰雪犹在,却没有一丝呆滞、醉意。
扬天啸忽然将长衫撕破,丢掉,他凝视着长衫在火盆里徐徐升起的火焰,眸子里不竟流露出感慨、怜惜之色。
“也许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盯着无生。
无生已闭上眼,似已不愿看这人。
杨晴紧紧的将他抱住,盯着扬天啸,不语,也无需再语。
扬天啸盯着杨晴,嘴角已没有一丝醉意,也没有一丝不稳。
“你是女人,当然不懂。”
杨晴不懂,也不动,紧紧的抱住无生,死死的盯着扬天啸,眸子里已现出怨恨、讥诮之色。
她恨这种人,恨这种欺诈、卑鄙的手段。
所以她更恨扬天啸,“你走开点,不要靠近我们。”
扬天啸盯着杨晴,眸子那种剑客与身俱来的冰冷、无情渐渐已消逝,变得不再那么冷漠、冷血,却变得说不出的怜惜、同情。
这不仅仅令杨晴感到奇怪,也令自己也感到奇怪。
杨晴抱住无生,用脸颊轻轻摩擦着无生的发丝,只是轻轻的摩擦着,并没有做别的动作。
扬天啸眼眸里那种怜惜、同情却缓缓变了,变得难以形容的哀伤、痛苦。
杨晴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他又要做什么事,但是她知道这个剑客并不是冷血、无情的人。
因为一个无情的人,也许很能有这样的情感,这种情感,也不是每一个人想要就可以有的。
他一定有过什么经历,才会生出这样的情感。
扬天啸凝视着火盆,将火盆轻轻的移动,更近一点无生,他自己却离得远了,不仅离杨晴远,也离火盆更远了。
“你一定很怨恨我,一定看不起我。”
杨晴不语,盯着火盆。
火盆的根根火焰扭曲的并不剧烈,却足以令后面那条人影朦胧不清。
他说的是事实,杨晴现在的确看不起他。
一名真正剑客,面临心中的对手,出剑决斗的那个瞬间,也许比佛教徒面对如来还要来的敬仰、尊重,这不仅是一种无情、残酷的决斗,更是一种神圣、伟大的享受。
所以一定要心诚,不仅是面临自己心中的对手要诚,更要对自己掌中那把剑要诚。
江湖中明白这道理的人并不多。
就因为懂得这道理的人并不多,所以真正的剑客才不多,也许实在太少了。
杨晴盯着根根扭动的火焰,后面那条人影更加朦胧,“你要杀我们,就动手,我们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的话说完就将无生紧紧拥在怀里,紧紧的不再说一句话,似已在等着死亡。
死亡此刻对她而言,也许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也不会令自己产生痛苦、恐惧,当然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能令女人不惧怕死亡的武器,也许只有情感。
那条人影朦胧的缓缓贴的更近,“我不会杀你们的。”
杨晴不懂。
已凝视着扬天啸,忽然想从他脸颊上找到原因。
扬天啸盯着掌中的剑,缓缓的叹息,“我依然有私心,不愿他去冒险,他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又将这句话又说了一次。
杨晴已震惊。
一名真正的剑客眼中、心中,是不是已仅剩对手?
他竟已不愿自己的对手去冒险?
也许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很正常的人,杨晴凝视着这个无法理解而又极为复杂的人。
他忽然盯着杨晴,“我什么也没有,也不想去拥有,可是一样东西却不能少。”
“什么东西?”
“对手,无生是我的对手。”他的眼眸缓缓变得明亮而又森寒,“我可以接受什么都没有,可是对手却不能没有。”
杨晴不懂,也无法理解,“为什么?”
对手只会令自己丧命,并不能带来其它好处,杨晴咬牙,已在沉思。
“我活着,如果连对手都找不到,岂非很无趣?很寂寞?”
杨晴忽然已明白了。
一名剑客没有对手,那种寂寞、空虚的折磨与煎熬,也许并不比她见不到无生那种痛苦、悲伤轻,也许更加凄凉、凄切。
“半天很快就过去了,不要怨恨我。”他盯着无生的手,盯着无生手里那杆枪,“我情愿我死,也不愿意看到你死。”
无生不语。
杨晴眼眸里的泪水已滑落,“你也不会死的,你们都不会死的。”
扬天啸不再看他们,走向屋外,“你这样的对手死了,我就生不如死了,那种日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了......。”
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
他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并不愿别人听到。
别人没有听到,也许已深深感受到这里面的意境,他心中的一切。
外面已起风。
冷风飘飘,没有落雪。
数株枯树在冷风中轻轻抖动着,上面的积雪已阵阵滚落。
扬天啸斜目盯着枯枝。
枯枝上既没有枯叶,也没有积雪,显得极为孤零、萧索而又寂寞。
可是他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因为枯枝上的积雪飘落,已现出了阳光。
他看得已痴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每天都可以见到这样的阳光,每个人都有机会,也有权去享受这道光线。
冰冷、朦胧、而又没有一丝热力,仿佛是一个冰冷、无助而又没有一丝情爱的女人,极为凄凉、极为萧索。
他痴痴的盯着,脸颊上已现出了泪水。
这道阳光,是不是已令他想到一个女人,一个在心里无法忘却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不是已触及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悲伤。
能触及他心中痛苦、悲伤的事情,也许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他的母亲。
那女人得到孩子的同时也得到了寂寞、空虚。
她寂寞、空虚到无法忍受、无法面对的时候就拼命的喝酒,然后拼命地去找男人,来忘却寂寞、忘却空虚。
但她的躯体与欢叫已成为江湖中的禁地、禁声。
七大门派、四大世家......的面子也绝不允许有任何闪失,她就死在自己的寂寞、空虚之下,那一年正是女人一生中开得最美丽、最动人、最有魅力的时候。
......。
他忽然盯着前方的那片冰冷、无情的冰雪,不愿再面对阳光。
杨晴忽然将桌上那半坛酒抱起,送给他。
他咬牙,脸颊上的痛苦、伤感之色更浓,似已更不愿面对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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